林非凡想，大概是天色昏暗，又或者近视度数又加深了，要不然怎么视线总是模模糊糊的。
熟悉的身影就蹲在不远处，听到动静转过头来，脸上还带着未褪的疲惫，却在看到他时，露出了一个极浅的笑。
陆曦站起身，见林非凡一副抿着嘴要哭不哭，还要强忍着眼泪的模样，好笑地歪头看着他。
“不是几天没见吗？干嘛这副表情？”
毛球还绕在她脚边打转，林非凡眨了眨眼，再三确认自己没有出现幻觉，才重重呼出一口气。
他一时间不知道是想哭还是想笑。
结果听见陆曦的话，眼睛猛地一下子瞪大，脸上满是不可置信。
“几天！？几天！？你知道我们找了你多久吗！？”
他的反应过于震惊，连语气都控制不住拔高许多。
陆曦终于后知后觉事情似乎哪里不太对。
她记得自己离开时明明还是初春的气节，现在叶子微黄，天气转凉，分明已经入秋。
她皱了皱眉：“多久？”
林非凡竖起一根手指在她面前，恨不得贴在她脸上：“将近一整年，整整286天！”
林非凡那点伤感的情绪也没了，上前抓住陆曦的肩膀狂摇，差点把她魂都摇散，一边还像个老妈子一样疯狂念叨。
“你居然就轻飘飘说几天没见！？”
“啊？你知道这些日子我们怎么过的吗！”
“我们都以为，都以为……”
说着说着，林非凡又开始哽咽，但又觉得自己一个男人，在陆曦面前哭哭啼啼太丢人，于是扭头不看他。
林非凡心里甚至还有点气，他们找了她这么久，她居然一丁点儿都不想他们吗！？
气死他了！
陆曦手足无措，林非凡哭得也太惨了点，悲痛的语气让她甚至怀疑今天是自己头七……
她这不是还没挂呢吗？
她在身上摸索半天也找不出来一张纸，只能干巴巴安慰一句：“先别哭了，你不说，我都不知道自己居然已经离开快一整年了。”
林非凡狐疑看她一眼，发现她表情认真，不像开玩笑。
“你自己都不知道？”
陆曦摇头，向他解释：“回来途中传送器发生了一点点意外，和地面失去了联系，能量不足。智脑将自己的备用能源安置到上面才得以正常运行，只是回程时间可能会比预想的慢几天。”
为了防止身体能量流失，撑不到回蓝星，陆曦在智脑建议下进入了休眠舱。
她本来以为最多十天半个月就能回到蓝星，没想到居然耗时一整年。
她轻描淡写地只用简单几句，向他解释了一下原因，但其中的凶险，确是半句不提。
那样广阔无垠的宇宙，没有一个能落脚的地方。
如果没有智脑的备用能源，她会像个太空**一样，永无止境地漂浮在蓝星之外。
食物氧气和生存资源总有耗尽的一天，她只能等待死亡，直至被虫洞吞噬，或者撞上某个小行星，爆炸成太空中的粒子。
林非凡刚止住的眼泪又要掉了，这次他干脆不忍了，在陆曦他们面前，他也没必要维持什么高大上的形象。
林非凡破罐子破摔，直接放声大哭，哭得都能看到他颤动的扁桃体。
“这么危险，早知道……”
他想说，早知道就不让你去了。
可如果陆曦不去，那谁能去呢？
如果她不去，或许还会死更多人，或许这场末世的战争至今没有结束。
而他也知道，她会去，因为这就是她的选择。
一年不见，年纪都长一岁了，林非凡还是这么爱哭，陆曦都怕他哭得背过去。
她拍拍他的肩膀，努力挤出几句安慰的话：“哎呀没你想的那么恐怖，而且我不是回来了吗？”
“我回来你不应该高兴吗？高兴不应该笑吗，你哭什么？”
林非凡吸了下鼻子：“高兴，高兴死了行了吧。”
他终于恢复了几分以前的不着调。
陆曦看着林非凡比印象里褪色许多的头发，终于对时间的流逝有了一些实感。
就连蹭着她裤腿的毛球，也从一小团毛茸茸，长成了她需要费点力气才抱得动的大狗。
一年时间，居然就这么过去了吗？
而在她的记忆里，上次见面甚至就仿佛在昨天而已。
她回顾四周，看得出来基地建设已经很完备，那她做的一切，就都是值得的。
世界在慢慢步入正轨，陆曦心情还算愉快，向林非凡问起其他人。
“怎么就你一个人，他们呢？还有谢枭。”
“这次计划是瞒着他进行的，他醒了发现我不在，应该是要气死了。”
如果他知道自己要做什么，恐怕都不会让她走出那扇门。
不过当时谢枭的意识已经不清醒，也不存在瞒不瞒的情况。
林非凡在心里默默应一句地狱笑话：没气死，但气疯了。
没有夸张形容，而是陈述事实。
不知道这算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林非凡用手背狠狠抹了把眼泪，冷静下来后，才将陆曦不在的这一年发生的事情，一件一件讲给她听。
传送器信号消失后，专家做出推测，第一传送器可能被卷入了虫洞，第二是传送器撞上小行星或者陨石爆炸了。
反正不管哪个结果，给出的结论都是，陆曦99%回不来了。
林非凡说到这里，又抬手抹了下眼角：“其实我们都知道，那剩下百分之一就是他们用来安慰我们的。”
“可别说百分之一了，就算是千分之一，万分之一，我们都得等你回来啊。”
一开始，他们除了等，没有任何办法。
这世界太大，宇宙也太大，想去找她都不知道该往哪里走。
后来，受到虫洞能量波动影响，有不少不含病毒的陨石从太空坠落。
于是他们把希望寄托于那些陨石之上，希望它们能带回一点点有关于陆曦的踪迹，哪怕是一片衣角都好。
“秦淮舟他们就这么踏上了找你的路，漫无目的地一直找下去，哪里有陨石坠落，他们就去哪里。”
林非凡声音闷闷地说完，陆曦胸口也像堵着块石头般透不过气。
在她看来，只是睡了一觉就回到了大家身边，而对于那些在乎她的人，却是漫长绝望的286天。
她喉咙有些发涩：“那谢枭呢，他怎么样？”
林非凡没说话，而是抿着唇纠结地看了她一眼。
陆曦表情微不可察地僵住一秒，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林非凡思考半天不知道怎么开口，最后站起身，烦躁地搓了搓脸：“枭哥……你自己去看吧。”
“你要做好心理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