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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西郊多山。
石景山、西山、玉泉山等,地势易守难攻。
北边一百五十里开外是密云长城,因为北静郡王藩地大宁的丢失,虽然大周用了很大的力气捣毁了东胡可汗,但是并没有余力彻底收回纳入治理,可以算作势力范围。
所以京营北军很重要。
南边涿州是京畿门户,控制住内地进入京畿的交通枢纽,入京必下涿州,出京也必下涿州,因此京营南军同样很重要。
最初的京营驻扎在涿州,也就是京营节度使王子腾之前的时代。
一个南边的京营,一个北边的十二团营,最后经过整编改革,成为京营的南北军,同时也是实力最强的两军。
东西军则主要来自禁军。
后来因为**变化,直属于皇帝的禁军落寞了,经过一段时间的浮沉,被太上皇收为囊中的东军异军突起。
加上山海关外辽西走廊北边东胡的骚扰,以及努尔干境内蛮族的不稳,东军的崛起也在情理之中。
那么最后。
反而因为地理优势的西军变得不那么重要。
说是不重要,但也是相对于当下火热的东军而言,西军依然属于京营。
“嗖嗖嗖。”
望山跑死马,一群军官骑着马打猎,追逐几只受惊的梅花鹿,终于打中了一只,追了一路,找到了猎物后,兴奋的带回去。
“打到了。”
“我打到的,大家看,是梅花鹿。”
最前面的年轻人得意洋洋,仿佛打了大胜仗似的,生怕别人不晓得,老远就在大呼小叫,惊动了不少人。
他身边的人跟着起哄。
“吵什么。”
营地里,另外一名年轻人出来喝止。
见到此人后,刚才起哄的一帮人连忙住嘴,看起来那人来头不小。
最初的年轻人一脸不服,虽然挂着一丝畏惧,但是不甘心,抱怨道:“我打到了一只梅花鹿,兄弟们有了口福,热闹热闹怎么了。”
“仇舍人,别说了。”
有人悄悄拉了拉那年轻人。
“哼哼。”
“仇石凯,幸亏你只是打猎,要是你上了战场,立了鸡皮点的功劳,岂不是要翻了天不成?”那年轻人嘲讽道。
最初的年轻人原来叫做仇石凯。
本是骄傲的性子,听到连翻的嘲讽,挂不住脸,也不再顾及身份,不满道:“冯紫英,我知道你一向嫉妒我,比你有本事,你有什么了不起,无非仗着你父亲是二品神武将军的身份来压我。”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
冯紫英一身英武爽朗,最厌别人说自己以势压人,闻言大怒,但没有发出来,而是忍住了。
周围的人怕两人打起来,连忙上去拉开。
冯紫英冷笑道:“我嫉妒你什么?嫉妒你丑不成?当然了,你都姓丑了,天下人谁不知道你们家是丑的。”
如果说这话,那年轻人还忍住了。
就下来冯紫英说道:“只是可怜未来不知是谁,会娶了你的妹妹,必然也是天下最丑的人,不过你家毕竟是个都司”
不等冯紫英说完,那年轻人已经飞扑而来。
“大家看到了,是他先动的手。”
冯紫英早有准备,躲开了年轻人的一拳,然后两人扭打起来。
不论两人父亲,冯紫英是四品通事舍人,而仇石凯只是六品的白名舍人,两人身份差距悬殊,更不提冯紫英家里还是勋贵子弟,身边有一帮世交。
这帮人最懂规矩,拉架的时候,把仇石凯手脚捆的一动不能动,反观冯紫英身边没人拦着,于是一拳一脚皆落到仇石凯身上。
仇石凯死死的盯着冯紫英。
冯紫英见状,“你还不服。”下起手越来越重。
“好了好了。”
周围人看不是个事,大家都有分寸,知道仇石凯是个硬骨头,打一顿出出气得了,终于有人去拉冯紫英。
最后只留下一个鼻青脸肿的仇石凯。
仇石凯艰难的爬起身,再也没有最初的得意,死气沉沉的离开。
营地里巡逻的军士也不敢上前搭理,得罪了军中的小衙内们,他们只是普通人,回头怎么死都不知道。
“外头闹什么?”
大帐里。
年轻的诚勇亲王扭过头问道,当即有人出去了解。
今天的日子不错。
太上皇突然约了一些人打猎,这可是老黄历了,多久以前的事情。
大家纷纷猜测太上皇身体如何,结果礼诚亲王和诚勇亲王,还有西军提督,以及西军部分将士在西山一带围猎,已经过了半日,还不见太上皇的影子。
聊着聊着,众人开始关心起太上皇。
西军提督吴溪心里烦闷。
东军和西军大多数出自于禁军,东军都能得到太上皇的信任,西军也能啊。
吴溪还想与太上皇说说话,表表忠心,没想到自己空等一场,此时已经过了正午,太上皇大概是不会来了。
至于礼诚亲王和诚勇亲王。
说实话,吴溪并不太想靠近。
大周太祖有六个儿子,分封六王,分别是义忠亲王、忠顺亲王、顺恭亲王、恭礼亲王、礼诚亲王、诚勇亲王,六大亲王世袭罔替。
太宗皇帝只有太上皇老人家一个儿子。
太上皇人过五十依然无子,而且病了一场,于是当时身为太上皇侄辈的义忠亲王呼声最高。
无论辈分还是宗室排位都最合适。
太上皇也默许。
如此一来,义忠亲王很顺利的羽翼丰满,最后太上皇感受到了危机,以谋逆之罪废除了义忠亲王,这一支也算是灰飞烟灭。
此举实在是有违人伦,太上皇的威望大受动摇。
加上那些年大周内忧外患,于是太上皇又从忠顺一支挑选了一个孩子,立为了太子,让位给他,其实依然是傀儡,不过大家的怨气也减了不少。
也是没办法的事,太上皇手腕老道,军政大权一把抓,就算不满又如何。
如今的忠顺亲王是皇帝的亲叔叔,也是太上皇的侄辈。
顺恭亲王年纪最小,才八岁,什么都不懂的孩子。然后是与已故义忠亲王、忠顺亲王平辈的恭礼亲王,已经年近七十,向来不过问外头的事。
最后是与皇帝同辈的礼诚亲王,眼前三十出头的面色和善的中年人。
以及门外坐不住的,才二十几岁的诚勇亲王。
“是神武将军家的公子与仇都尉的儿子打起来了,已经被人分开。”很快,有人回来解释。
诚勇亲王大怒。
“军队成了儿戏,岂能容的他们胡闹,仗着父辈的关系肆意胡来,来人,把他们”
“诶。”
礼诚亲王连忙拦住,笑道:“谁年轻的时候不嚣张,年轻人嘛,就是这样的。”
经过礼诚亲王的劝慰,诚勇亲王才收敛脾气,叹道:“我们都在的时候也能如此,如果我们不在的时候,岂不是更没王法。”
“怎么会呢,自有军门在。”
礼诚亲王笑着看向西军提督吴溪。
吴溪并不是没有见过两位亲王,但是像今日这般私下聚在一起却是第一次,忍不住暗自打量两位亲王的做派。
听到礼诚亲王的话,吴溪连忙道:“军中子弟的确爱打架,比常人要主动一些,管严了容易伤了他们的士气,管松了又容易滋长他们的懈怠,所以时不时敲打一二。”
“听听,这才是老成之言。”
礼诚亲王感慨道。
诚勇亲王听得认真,觉得很有道理,羡慕道:“可惜本王不能从军。”
吴溪没有接话。
这个话题比较敏感。
大周立国比较轻易,能顺利接过前明的遗产,因为大周对各方势力比较宽和,加上对军队的建设投入,金陵是天下最富裕之地等。
总之。
大周建国之后,朝廷虽有一支强大的禁军,但是遍地隐患也不小。
外有实权藩王,内有大小节度使。
然后又有势力巨大的宗亲勋贵。
要不然太上皇威望高呢。
前三十年的时候,在太上皇老练的手段之下,首先是各亲王失去了兵权,然后是许多节度使,以京营为首,又有大量提拔文官,重用文官
连四大郡王也去其一。
眼看着诸弊即将消失,太平盛世之际遇。
只可惜。
到了中年依然无子的太上皇,变得对国事不太关心,而是重视起权力起来。
因为太上皇没有儿子。
没有儿子,下面的人就会为自己的未来打算。
下面的人为了自己的未来打算,太上皇的权利就会遭受威胁。
三十年的成果和辉煌,在后三十年的时间里,一一的流失,并且在倒退。
“太上皇还剩多少东西?”
虽然没有接过话题,吴溪突然忍不住出神。
皇帝已经三十五岁。
当朝已经二十载。
哪怕是个木偶坐在上头,经过二十年的名望在身,君臣名义已定,那也是真佛了。
除了太上皇亲自动手,没有任何人可以动摇皇帝的位置。
但是太上皇真的动的了吗?
如果真的能动,为何又不动。
无论如何。
吴溪有些迟疑,也许今日未见到太上皇反而是好事,这般想来,吴溪郁闷的心情也舒缓了不少,再看眼前的两位亲王,突然又觉得不错起来。
无论最后如何,自己不应该轻易错过。
其实不过刹那。
吴溪思绪之间,露出笑脸,说道:“亲王又何须亲自从军,两位王爷是舵手,只需要吩咐即可,我们这些军头负责行动,按照舵手们的旨意去航行,犹如大海孤舟同船共进。”
“好好好。”
礼诚亲王大为感动,看向吴溪的眼神里也露出了一丝热切。
这回吴溪没有反感。
身为京营四军之一的提督,吴溪知道自己的位置有多么敏感,也有多少人在暗中打主意,希望利用自己,吴溪向来很提防,也很反感。
因为打他主意的人,向来是打算利用他。
“可惜本王年纪大了,不过五弟年轻,倒是可以与军门多讨教讨教,就算是动动嘴,也许多了解些许军务才好。”礼诚亲王推了推诚勇亲王。
吴溪一脸错愕。
这倒是出乎他的预料。
礼诚亲王是个人精,看懂吴溪的神色,主动说道:“大周内忧外患,不光是我,连四叔也知道为了江山社稷应该同舟共济,咱们这位五弟最能干,也敢于干事。”
如此一说,吴溪明白了。
吴溪听说过亲王们支持皇帝,没想到亲王们能如此团结。
一个亲王不可怕,团结一帮的亲王就有些可虑了。
这已经不是一股小势力。
诚勇亲王摇了摇头,“本王还是要去见一见那王信的。”
“王信?”
吴溪一时间没有想起此人,只觉得名字耳熟。
“东军新上任的右路总兵。”
“哦。”吴溪了然,淡淡的回应了一声。
东军和西军虽然同出禁军,但目前在吴溪的眼里,两者是竞争关系,最直接的影响是几年前,东军从西军挖了一批精锐走了,让当时的吴溪肉疼了许久。
“这王信的带兵才能,以军门的眼光看待如何?”
礼诚亲王主动询问。
比起年轻的诚勇亲王,吴溪有些敬重礼诚亲王,于是连忙开口:“王信的确有点带兵的才能,不过做事颇为天真了些许,只怕做不了什么事。”
在最后一句的时候,吴溪加重了语气。
诚勇亲王觉得这句话好奇怪,既然有本事,为何又做不成事,刚要开口询问,被礼诚亲王拦住。
礼诚亲王懂了吴溪的意思,问道:“你不看好?”
“此人太自信了。”
吴溪摇了摇头,“他建立了一支大同西军,的确是厉害,可难免也太过得意,竟真认为是自己的本事,岂不知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礼诚亲王听得十分认同。
果真是老成之人,看事情一语中的。
如此气氛下,吴溪心里越发痛快,笑道:“他当初可以建成大同西军,未尝今日依然可建成大同西军,把天时地利人和之功,只认为是自己本事,此子必然失败。”
“是极。”
礼诚亲王连连点头,又推了推年轻些的诚勇亲王,认真道:“吴军门是辅国之才,五弟应该以晚辈之礼尊之。”
“不敢,不敢。”
吴溪笑道。
礼诚亲王真诚的向吴溪拱了拱手。
吴溪脸色严肃起来,沉吟片刻,此时帐内只有三人,便悄然点了点头。
身为京营提督。
吴溪的确不希望大周再乱起来,自己有责任,只是以前没有机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