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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商周的“传舍”,到秦“车同轨”的设驿站,乃至唐代达到鼎盛,全国驿站共有一千六百三十九处,元代改称“站赤”,蒙古语意为管理者。
乃至大明。
开国皇帝朱元璋这位古代顶级的设计师之手。
大明的驿站系统更加的正式和规范。
形成集邮政、全国交通信息枢纽站、物资运转中心、大型食宿交通工具补给点为一体的承担国家核心功能的超级设施。
每六十里到八十里一个驿站,根据地方需求,以及地理重要局势可以调整, 缩短至三十到六十里一个驿站。
京畿如此地区,自然驿站要多过别的地方。
京城西边三十里的清河店,同样也有京城最近的一个大驿站,也是京营西军重要的驻扎地之一,有两个小营驻守此处。
“就这里吧。”
汤平没有急着赶往京城,而是选择留了下来,要在清河店过夜。
“喏!~”
带来几名亲兵行动迅速。
有的去驿站办手续,有的去挑房间,有的跟着驿站的驿夫去马棚,担心驿夫不用心,没有照顾好他们的马匹。
汤平则四处逛逛。
不久。
看到城门外密密麻麻的流民,汤平皱起眉头。
兵丁把守道路,不允许流民往京城的方向前进,许多拖家带口的灾民苦苦哀求,把守道路的兵丁们大声呵斥,甚至开始棒打灾民,武力进行驱赶。
“这些当兵的真狠。”
“对老百姓下手如此手辣,如果将军看到了,不知道气成什么样子。”
“将军经常告诉我们,当兵的责任是保家卫国。”
身后的两名亲兵知道自家游击为何要留在清河店,沿途所见的场景令他们震撼,这才几年,再一次回到京城,没想到会是这样。
“呸。”
“还保家卫国,朝廷的狗腿子。”
路过的一群汉子,听到了两名亲兵的言论,有人实在忍不住,回头啐了一口,被他们领头的人瞪了一眼,不愿意多事,加快了脚步急匆匆的离开。
“这群人鬼鬼祟祟的,光天化日都敢穿城过镇,而且还是京师重地,胆子实在是大。”
不愿出那些当兵的所作所为,两名亲兵没底气反驳,而且对方离去的也快,只看到一群人的背影,不禁嘟囔起来。
“京师又如何?”
汤平一脸冷然,“朝廷如此对待灾民,我要是灾民,别说京师,就是京城里那帮大户们的家里,豁出去也敢闯一闯,怕个什么。”
“将军,慎言啊。”
亲兵一脸无语。
“将军还在京城呢。”
虽然王信已经升了总镇,他们仍然习惯性称为将军,外人有时候听到他们的话,很容易一头雾水。
汤平冷哼两声,这才不言。
什么样的将领带什么样的兵。
虽然有王信打下的底色,但是每个人的性格依然难免影响。
汤平原来在扬州的时候就不怎么在意朝廷和官府,当时王信还是名佐击,被迫去了京城后,汤平说不干就不干,选择去扬州岛与兄弟们混在一起。
如此讲义气的汤平,底下的亲信也多受影响。
短板是缺乏规矩。
只有义气不重规矩,混江湖可以,在军队却不行,成就注定有限,于是被王信调去带规矩最重的炮兵营。
一个最没规矩的人偏偏去了最讲规矩的新军。
这般磨练之中,汤平熬了过来,蜕变之后的汤平,在王信眼里才可堪大用了。
汤平在想一件事。
京城都如此,地方上岂不是更惨?
按说大同关外那边吸收了十来万的流民,加上关内关外贸易一年兴盛过一年,又养活了许多人,灾民数量应该大大减少才对。
可也是古怪。
往年遭灾一二年,甚至两三年也就够长了。
但是陕北那边陆陆续续遭灾二三十年了,仿佛没有个尽头似的,不光是陕北,每年都会有七八处地方遭灾,只是陕北十年里头,倒是有个八年都在其中。
汤平又不禁苦恼起来。
这灾害闹得,谁也扛不住啊。
按道理怨不得朝廷,可每次去岳丈家后,回来自己都会生闷气,真的怨不得朝廷?恐怕不是。
“人定胜天。”
想起将军的话。
汤平眼神恢复清明。
是啊。
亿万人口的国家,就算是死,也应该是最后一个死才对。
周边的国家都没死,大周岂有因为天灾死亡之理?
所以还是人的原因。
山东也遭了灾。
最严重的属青州府一地,大半的田地颗粒无收,灾民数十万,因为地方救灾不利,导致灾民四处求生,京畿首当其冲。
要说别的地方,自家灾民流出外地是好事,奈何北边是京畿。
于是济南府处处设卡,阻拦灾民北上。
但是灾民们冲过了济南府各处的关卡,进入京畿南端四府后,当地的官员反而送瘟神似的不设阻拦,巴不得他们赶紧离开自己的地盘。
反正源头不是自己,别让自己受到影响。
最后京城外的流民越来越多,影响到观瞻,终于有了京营四军出动,驱赶城内流民,阻止地方流民闯入京师要地。
四处也在设卡。
同时有御史巡视。
灾民们就像洪水似的,哪里有口子就往那边涌过去。
京营四军各处堵路。
右路军也负责一方,阻挡从武清方向过来的流民。
栅栏在道路两边。
茶棚下有几个大水缸。
士兵们躺在树荫下“睡觉”,仿佛看不见灾民们似的,灾民们小心翼翼的经过,有小孩的紧紧的捂住嘴,生怕惊醒了睡懒觉的士兵们。
有人实在是渴,大着胆子去喝水,竟然没人管。
或者那些士兵睡的也太死了。
于是越来越多的人去喝水。
只有出现浪费水的时候,不远处的靠着大树下闭着眼睛的武官,冷不丁的咳嗽一声,吓得众人纷纷不敢动,这才轻声轻脚的退了出去。
也有人突然向他们拱了拱手。
还有人下跪拜了拜。
“起来。”
“起来。”
“谁让你们在这里睡觉的?”
来了一顶轿子,两名轿夫放下轿子,轿子下来一个官员,气急败坏的呵斥士兵们。
于是士兵们懒洋洋的站起来。
那武官破口大骂,“哪个该死的混账,把我们的栅栏搬开的,这是军器,擅动者死。”
嗓门比谁都大。
“你叫什么?”
那官员气冲冲的喝问。
“您是?”
那武官一脸讨好。
“你别管老夫是谁,老夫就是衙门里的一名不在编的徭役,如何问不得你?”
那武官知道被抓了个现行,不敢太过得罪,只能**脸说道:“回老先生的话,小的陈治,右路军里的代把总,负责此地。”
见对方态度诚恳,那人才面色好看了些许。
“这次我放过你,下次再让老夫抓到,决不轻饶。”
“是是是。”
众人恭送走了那官。
那官重新上了轿子,看也不看灾民,一脸悲天尤人的模样,在轿子里感慨道:“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天下事如何是个头啊。”
“头儿,咱们?”
下面的士兵们问道。
“继续睡。”
那武官大手一挥。
有老兵笑道:“头儿,这与你以前不一样啊。”
“是啊,当初总镇刚来的时候,你还劝王头不要随意出头,如今怎么变得胆子大了起来。”
陈治不以为然。
“我不是不愿意做事,而是不愿意被人卖了,自己还给他们数钱,当官的有几个是好的?但是咱们的总镇不同,所以我就敢做事。”
河西营重建后。
不光王英是代千总,许多提拔起来的武将前头也有个代字。
如陈治。
是代把总,在河西营里是实权把总,出了河西营,在兵部是不认的,依然是名哨官而已。
不过朝廷也有很多这种现象,总之比没有代要强。
只要不出意外,熬资历也能把这个代熬走,成为名副其实的把总。
众人也不奇怪。
右路军虽然气氛没有大改,但是的确在发生变化,至于总镇亲手把关的河西营,更是精神气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连原来那个牢骚冲天,兵油子的陈治都变了。
谁也看不出来,陈治竟然还有一副好心肠,倒是被总镇慧眼识人,连自己都以为陈治与别的哨官没啥区别,乌鸦一般黑的。
老兵心里感慨。
总镇没的说,王代千总更是严于律己,以身作则。
加上两位提拔起来的代把总,还有新选拔的哨官等,整个河西营焕然一新,以前的旧事,仿佛是上辈子的事了。
大家谁的私心都在变少,勾心斗角也好久没有发生。
这样真不错。
老兵很喜欢这样的风气。
如总镇常言,当兵的责任是保家卫国,爱护百姓,既然如此,怎么能欺负百姓呢?
怎么能用棍子去打百姓呢。
下手如此之狠。
友军们的做法,虽然有上头严令的缘故,可不要求他们做到像河西营一样,但是枪口抬高三寸,装模作样不行么?搞得百姓像是他们杀父仇人似的。
进入了京城,按照地址来到王信的家中。
没曾想王信不在家。
“拜见夫人。”
平儿有孕在身,已经凸显,家里没有主人在,得知汤平来了,连忙请外头的几名亲卫好生招待,自个在隔壁一脸歉意。
汤平得知隔壁是将军的妾室,连忙离开桌子,对着墙壁磕头。
将军要有孩子了。
汤平早就知道,心里激动不已。
平儿虽然没看见,听到动静猜到,连忙急道:“汤将军使不得,快快请起,奴家不敢过多叨扰这就离去,请汤将军勿怪,总镇实不知你来,才没有在家里等。”
“夫人无需多言。”
汤平磕了头后起身,大笑道。
平儿有些欣慰,虽知道夫君在外头的名声,可还是荣辱与共,对这位没见面的汤平将军非常有好感,希望他能和夫君一直如此才好。
等平儿离开后,汤平才问起几名亲卫。
史平回去了自家里,石敢当去了通州,但是汤平也认识这几人。
“那我等会出城。”
“不去兵部了?”
“兵部有什么好去的,当然是先去见将军。”
汤平斜视的几人一样。
几人松了口气。
“你们几个王八犊子,才多久不见,越来越调皮了,要还是在大同,看老子如何操练你们。”汤平如何不知他们的心思,当即骂道。
被骂了,几人反而松了口气。
其中最小的一人,才十七岁的模样,是石敢当带进来的孤儿,已经在军营里呆了两年多,整个人都变了模样。
吴亮心思不多,激动道:“汤头儿实在不知,总镇又被人弹劾了。”
“怎么回事?”
汤平连忙问道。
吴亮心直口快,解释了详细。
为何官员不愿意做实事,因为溜须拍马,维护人情不但更能升官,还能捞钱,反而做实事不但讨不了好,好容易得罪同僚。
既然做实事容易得罪人,那么换了王信自然也免不了。
以前有张吉甫罩着,就算有人不满也不会说出来,如今不同了。
先是王信找兵部闹了一番,又是各种索要物资,最近的一桩事里,京营四军都在阻拦灾民,唯独东军右路没挡住。
“有御史就说了,连灾民都挡不住的军队,等到战时如何勘用,认为我们总镇江郎才尽,已不足大用,认为朝廷不该把重要的右路军交给将军。”
吴亮越说越气愤。
“**祖宗!”
汤平拍了桌子,桌子都震动了,随口气急道:“当初就劝将军留点胡寇,将军非不听。”
“总镇怎么会对敌人留手。”
有人感慨道。
有时候真替自家总镇着急。
他们跟着王信许久,早已改口称呼总镇。
汤平他们这些分开了半年的属下,依然习惯性的称呼将军。
“总镇从来不为自己着想。”
“不行。”
汤平再也忍不住,“我现在就要出发,气死我了。”
吴亮高兴道:“大家都说汤头要升官了,大同西军可能要变,总镇会受到影响,今天见到汤头,汤头哪里变了嘛。”
“吴亮,瞎说什么。”
有人骂道。
汤平停住了脚步,回过头冷冷的盯着吴亮。
吴亮被盯得发毛。
汤平从军之后每年都在打仗,尸山火海出来的人物,满眼通红的问道:“都是谁说的?”
“你的属下汤平升了参将。”
王子腾亲自来到右路总兵府衙门,心平气和的打量王信。
王信喝着茶。
没想到王子腾又跳了。
这回又从贾赦那边跳回了忠顺亲王那边。
自己是贾政的女婿,恩主是林如海。
自己还知道皇帝最后胜利了。
反倒是不好得罪忠顺亲王。
“你知道了?”
王子腾点点头,“很多事都知道,只有你被瞒在骨子里。”
想到此处,王子腾一脸惋惜。
“你留下一参将,三游击和都司,用来抵抗新来的总兵,可你忽略了地方大户,现在你手下的游击要升参将,破了你的局,大同西军很快就是彻底不属于你。”
越说王子腾越气愤。
王信这不开眼的小子,当初能听自己的多好。
王子腾恨恨道:“现在又在弹劾你,你在右路军坐得稳吗?亏你做了这许多事又如何,到头一场空。”
王信有些听烦了。
王子腾每次都是以这种纯粹的私人利益来看事,这种**倒灶的道理谁不懂?
自己要是想这么做,还用得着他王子腾来指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