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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贾母得知薛宝琴丫头在京,便派人去接薛宝琴来府里小住。
要说贾母这辈子也是遍览各家的小姐千金,唯独对薛宝琴这丫头,极其的喜爱。薛岩乐见于此,如今的贾府并没有衰败。
清流、名贵、实权、武将、文官.一应俱全。
加上贾母身份高贵,资格有老,她老人家能喜爱自己的爱女,薛岩并不会拒绝。
薛宝琴到了府里,多了一位好玩伴,众人更加开心。
贾母处是大家每日必来的地方。
林黛玉和薛宝琴在一起,薛宝琴气愤道:“我一点也不知道消息,大哥哥藏的真深,气死了个人,下回我见到他,一定要让他给个说法。”
薛宝琴一脸天真烂漫,加上见多识广,言语之间,往往令人啼笑皆非。
“对了。”薛宝琴一副讲义气的小脸蛋,“还有林姐姐,也要大哥哥给个说法。”
林黛玉正笑着,突然听到牵扯到自己,知道薛宝琴的性子,吓得连忙说道:“关我什么事,你莫要乱说。”
薛宝琴一点没有受到梅翰林一家的影响,反而开心极了。
她才不要嫁乱七八糟的人。
“为什么?”
薛宝琴虽然长大了几岁,也对一些事朦朦胧胧,但毕竟还小,天真烂漫道:“要嫁人的话,就要嫁给大哥哥那样的,难道林姐姐不是?”
越是无心之言,越是威力大。
林黛玉一时间怔住了。
想要否认,又不知道怎么否认,以前从来没有往这方面想过。
此时。
外间有执事媳妇进来,告诉贾母道:“大老爷来了。”
“他来做什么。”
贾母不高兴道。
人老了,许多事也看穿了。
常以自己的喜乐为主,不认为有多少事情能如何重要,其实很多事过去了也就过去了,一点事也不会有,贾母看到大儿子就头疼,因此不喜欢见他。
执事媳妇一脸无奈,只能硬着头皮说道:“听说是二姑**婚事。”
话音一落,屋子里变得安静。
里间更是如此,众人纷纷看向迎春,迎春什么都不知道,唬的站起来不知所措,脸色煞白,摇摇欲坠似的。
“别慌。”
探春最先过去,安抚住迎春。
迎春抓住救命稻草似的握住探春的手,探春拉着迎春坐下,“先听听怎么回事,老太太自会做主。”
闻言,迎春眼睛里生出一丝期盼。
薛宝钗下意识的看了眼探春,探春露出一丝苦恼,抬起头正好与薛宝钗对视,两人都知道对方是不得了的性子,探春摇了摇头,薛宝钗点了点头。
薛宝钗明白不是什么样的父亲,都能像自己亲叔叔那样爱护女儿的。
对贾府的大老爷,薛宝钗有所了解。
恐怕并不会在乎是不是迎春的良配,而天下哪里有多少好事呢,如不去专门留意良配,大概率都不太好。
外间的贾母安静了片刻,低声道:“让他进来吧。”
屋里没有外人。
薛姨妈在贾府多年,连薛蟠成了亲,依然住在府里东北角的一处院子,倒不是薛家买不起宅子,而是二房的需求,贾母并不反对。
连老大的事,自己都做不了主,贾母有自知之明。
什么事情该管,什么事情能管,什么事情要视而不见,什么事情要大事化小,这些内宅的事,贾母心里门清。
贾赦进屋后,一脸的笑意。
“说正事吧。”
贾母叫住贾赦。
“恭喜老太太。”
贾赦知道母亲不喜欢自己,不过他也不在乎,笑道:“老太太还记得不记得大同府的孙家?”
贾母回想了片刻,说道:“府里以前确实有个姓孙的门生,好像还是世交,祖上系军官出身,多年来没有见到,差点忘记了,可是这个孙家?”
“正是。”
贾赦拍手夸道:“老太太记性真好。”
“他家来人了?”
贾母突然想到一件事,问道:“王信以前在大同,怎么没有听见这家人的消息?”
贾赦感慨了起来。
原来这姓孙的一家人这些年日子不好过。
贾府同样日子不好过,也是这几年,从二房长女升了贵妃后,贾府的地位才稳住了,没有继续下降,可对于贾赦而言,是二房在变好。
二房是二房,贾府是贾府,他如何能不急。
也是见多了起起伏伏。
几十年里,多少人重新起来,又有多少家倒了下去。
不说别的,前几年自己都听到过的刘姥姥,她女婿王狗儿,这王家原来与金陵王家是本家,祖上也曾经做了大官,够资格与贾府走亲戚。
可多年下去,不也是落魄到要求人施舍了么。
还有那石国公府。
偌大的国公府说没就没了。
与其便宜别人,不如自己抢先下手,反正自己缺钱,贾赦并不后悔。
所以贾赦很清楚,自己没有退路。
自己是荣国府的袭爵人,要么在自己手上彻底衰败,要么在自己手上爬起来,为了对得起祖宗,自己容易么,谁都不能理解自己。
就像那二房那姓傅的门生。
为了自己的前程,不管一切的把妹妹送入二房,哪怕给宝玉当个妾都求之不得,所以谁都不容易啊。
再说起这姓孙的一家。
原来冯庸去了大同后,分化拉拢本地将领,以打压为主,提拔新人,孙家便遭了此劫。
大同原有五军。
永兴军被冯庸亲自掌控,吸收其余四军精锐,其余三军陆续消亡,只剩下他们一支天成军苟延残喘,还是冯庸顾虑朝廷猜忌。
其实和前几年京营四军一个道理。
太上皇不也是借着皇帝失败,亲自出手灭倭的大肆,让朱伟通过京营东军吸收其余三军精锐,一举拿下整个京营兵权,皇帝多年来的努力一朝尽毁。
其实很多道理是共通的。
后来几番变化,张文锦继续打压天成军,轮班入京大部分出自天成军将领。
“这孙家现在只有一人,又被派来京营。”贾赦叹道:“现袭指挥之职,此人名唤孙绍祖,生得相貌魁梧,体格健壮,弓马娴熟,应酬权变,年纪未满三十,且又家资饶富,现在兵部候缺提升。”
这通话也就骗骗不明所以的人,贾母一下子清楚。
就一个空头品级,没有实际差事的人而已。
兵部候缺排队的人海了去,一个萝卜一个坑,运气好的话,三五年轮上,还要运气好,才能落一个好去处。
“别的也就罢了。”贾母淡然道:“既是世交子侄,总要看顾一二,可婚姻大事,必定以人品为主。”
贾赦连连点头,保证此人品性极好。
贾母便不再说话。
一是大儿子不会听自己的,自己拦不住,二是探春已经有了婚约,很快要嫁人,迎春继续留着也不合适,终归还是她老子说的算。
如大儿子所言,姓孙的原是贾府门生之后,此等关系在,就算品性不好,也不至于欺负迎春。
像探春寻到的好夫婿,王信那样的人,天底下能有几个。
贾母看淡了,也就没有再拒绝。
贾赦大喜离去。
贾赦虽然离开,众人纷纷在讨论此事,贾母担心迎春,便让众人散了。
往常的时候,薛姨妈会和王夫人小坐一回。
内宅里没多少事,两姐妹无论一年到头有几桩不和,年纪毕竟摆着,并不会太过较真,互相之间也是个伴。
今日,薛姨妈却闷闷不乐,也没有回东北边的小院,而是跟着薛宝钗。
薛宝钗知道母亲不高兴,便没有去别处,径直回了蘅芜苑。
“母亲,怎么了这是?”
薛宝钗穿着藕荷色绫绸棉裙,系着同色汗巾,外面套着一件浅碧色绫袄,领边滚着细白绦子。
脑后梳着圆髻绾了翡翠结,眉峰如远山含情,眼似秋水横波,静坐时恰似一株幽兰,不争不抢却自有一种风华,小模样精致的很。
薛姨妈盯着自己的女儿,一直不说话。
薛宝钗不怕被人看,不过担心母亲,便伸手去握薛姨**手。
如此的女儿,薛姨妈满眼心疼。
“悔不该听大哥的,当时就应该让人去说媒,错过了那王信,实在是我的一桩悔恨。”薛姨妈说着说着,声音竟然有一丝哽咽。
薛宝钗眼神迷茫了片刻,一会儿恢复清明,笑道:“过去了的事,还提起做什么。”
薛姨妈擦了擦眼泪。
“也是今日触景生情。”
打开了话匣子,薛姨妈一脸的感触。
“你姨母家也看到了,随便挑一处来,不是有门生就是故旧,又或者关系莫逆,不是寻常大户可以比的,咱们也比不了。”
“那又为何?”
薛宝钗奇道。
薛姨妈又叹了口气,变得越发消沉。
“你大哥娶的媳妇,你也知道,家不成家,日子是没法过了,香菱都容不下,只能安顿在你身边,反正也顾不得贾府下人们如何嚼舌头。”
“如今咱们大房的生意,一年不如一年,长此以往,你该怎么办才好。”
薛姨妈越说越伤心,又忍不住哽咽。
儿子是个不成器的。
家里的生意撑不住,娶了个媳妇还把家里搅的不宁。
还得寄人篱下。
借着贾府的势力,自家的生意都还在衰败,真要是搬离了出去,她们这孤儿寡母的,儿子又不成器,只怕要不了几年就被虎狼瓜分殆尽。
“二叔应该不至于如此。”
薛宝钗明白了母亲伤心的原因,根子竟然是二房。
薛家大房和二房,虽然自父亲死后,母亲不打招呼带着他们来京,很多事情便被摊开,虽借着姨母家的势力,大房保住了很多生意,可大房和二房的生意依然很多是同样的。
大房的核心生意,二房也是如此。
毕竟是一个根子出来的。
二房的生意越做越大,靠着新的商道,不光赚了许多的钱,也寻找到更多的货源,原来的生意也得到了好处。
二房的生意做多了,大房的生意自然也就变少了。
此消彼长,薛宝钗虽然没有像表妹宝琴那样从小四处奔波,却也听父亲说过,商场如战场,不进则退,退者一败涂地。
“你二叔就算给我们留口饭吃又能如何,我们家还能缺口饭吃不成。”
薛姨妈心疼的抱起女儿。
这些年女儿不知不觉已经十七岁。
从前明开始变化,至今以来民间风气里,女儿十七八岁嫁人,大户稍微晚一点,十八九岁的样子,再晚就是老姑娘了。
以前他们家底子还足,死鬼丈夫刚刚丢下她们,当时还有点人情脸面,偏偏那时女儿年龄还小。
入宫是没得指望了。
嫁给宝玉,如今也不太可能。
要是二房衰败下来,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这种局势最合适,可盼着姐姐不好,薛姨妈也不愿意。
当时姐姐家日子越好,自己女儿越是不可能,薛姨妈心里清楚。
那么再找下去。
薛姨妈一时间没有了主意。
贾府的三姑娘比自己女儿还小几岁都已经订婚,二姑娘也比自己女儿小,按照贾赦急不可待的样子,可能几个月后就要嫁人。
薛姨妈真的慌了,以前可以拖,随着时间的流逝,女儿的婚事已经拖不下去了。
“大不了,女儿不嫁人了。”
薛宝钗下定了决心。
“大哥的性子不改,我要是再走了,母亲怎么办?”
不等薛姨妈开口,薛宝钗连忙又说道:“我要是找了个好丈夫,还能带着母亲一起去过日子,要是遇人不淑,最后我们母子都过得不如意。”
薛姨妈一时间不知如何反驳。
薛宝钗故意笑道:“索性不嫁人,和母亲朝夕相处,舒心过完这辈子也罢了。”
“使不得。”
薛姨妈虽然心动,可也不是为了自己,能把女儿往火坑里推的性子,否决道:“你这辈子不能这么毁了。”
心里越发懊悔。
谁知道大哥会如此呢,当时真不应该听大哥的。
突然。
一名丫鬟在门口说道:“太太,张老爷来了。”
“他怎么来了?快让他进来,到院子里等候。”薛姨妈赶紧擦了擦眼泪。
现在薛家大房的生意,全靠一帮老人硬撑着。
其中张德辉是主心骨。
商号里大事小事都是他在管。
大观园是大观园,贾府是贾府。
没有修大观园的时候,荣国府的东北角是后门梨香院这一块地方,修建了大观园,等于把贾府分为了两半,前一半是贾府,后一半是大观园。
大观园没有修建前,薛姨妈一家住的是贾府东北角的梨香院。
此时。
薛蟠进出是梨香院西南的一个角门,从后门出。
大观园修建后,薛姨妈依然住在东北角,不过这时候是在贾府的东北角,也就是大观园与贾府连接的位置,分别是贾母的花厅,王熙凤的院子,大观园正门,然后就是薛姨妈住的一套大院子。
这套院子与怡红院一墙之隔。
出了这套院子门,北边有一道角门,角门外是荣国府与宁国府的私巷,不会有什么外人从此经过。
薛蟠和外人进出大多是通过此门。
张德辉进来过好些次,每次都在院子里与屋中的主母说话。
“王信?”
薛姨妈愣住了。
薛宝钗也觉得有些巧,刚才母亲还提起此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