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
贾府的花又开了。
每次来到贾府,王信都有种会去大观园再逛一逛的冲动,不过搬出来容易,再回去可就难了,如没有意外,这辈子都不大可能回大观园。
大观园的景色的确很美。
古人的工匠对自己的手艺极为重视,特别是别人请他们干活,为了保证自己的名声,工匠们干活非常用心,这般下来,很多细微处都能引人入胜。
特别是高山流水之布局,令人百看不厌,常常有新的发现。
主要是王熙凤不知道最近怎么样,还有林黛玉,这丫头许久不见,以后也不方便见,林老爷的恩情不能忘。
王信一个人在贾政的客厅喝茶。
见过了朱伟,有了朱伟的支持,许多事情顺理成章。
如果是没有根脚的人,那么接下来只能等,听天由命,快则一年半载,慢则可能好些年才能落实后自己的位置,否则谁没事往京城跑。
这年头没有飞机火车,出远门很受罪。
这些事自己使不上力,由贾政去帮忙操办,别的衙门不清楚,兵部那边,贾政拜托了陈言。
当初自己刚进京的兵部员外郎,和贾政同级别,如今两人都升了郎中。
看来贾政的命运已经被自己改变,按照原来的时空,他已经第二次外放,与吴文华一起去的广东。
以前很多细节都不知道。
现在想来,吴文华一个人远赴广东上任,没有自己的亲信怎么行呢,举荐了贾政去担任一地学政,管着文化教育,效果类似负责军队后勤的官。
陆仲恒不知道会通过谁的关系,他在翰林院多年,身边都是大佬,张吉甫不会无故拦他前程,否则会得罪很多人。
损人不利己的事,聪明人不会做。
自己这次回京选择联系朱伟,张吉甫对自己肯定会有不满。
但是两人是合作关系,一开始就是如此。
所以不满归不满,不至于成仇。
只是张吉甫和朱伟两人的矛盾,到底在什么程度,如果太深了,会不会牵连到自己,王信皱起眉头。
太多的事情不在掌控之中,幸亏自己是武将。
难怪文官一个个都是老乌龟。
官场环境如此。
突然。
门外传来贾政的声音,听到是两个人的脚步声,王信放得下茶杯起身。
不一会。
贾政和陈言进屋。
“陈大人。”
“贾老爷。”
王信主动拱手。
自己快成贾政的女婿,所以先称呼陈言,对两人的称谓也不同。
陈言早知道王信在此,笑着说道:“许久不见王将军,王将军果然了得,当初我就说王将军厉害。”
“哈哈,运气罢了。”
贾政不客气的说道。
陈言点了点头。
这回为了王信的事,贾政能跑动的关系都跑了。
几人落座。
陈言开门见山,“我其实不方便来,不过政公盛情难却,我只能勉为其难。”
陈言是周道丰的人,也就是太上皇那边的。
明面上打交道没什么。
暗地里太过亲昵的话,特别是如今的局面,周道丰已经退休在京城,很容易引起别人的误会,如陈言是否要改换门庭了。
“陈兄。”
贾政一脸谢意。
王信没有多言,此时贾政出声即可,自己当个晚辈。
看上去太上皇势大,奈何太上皇并没有废帝的迹象,那么就没人敢忽视皇帝。
这就是大势。
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
太上皇可能是年纪大了,也可能是为了大周江山社稷着想,选择引而不发,按兵不动,那么就挡不住下面的人心难测。
谁都会给自己找后路。
所以林如海包括贾政他们,别看官位不高,其实进退自如,哪一派都给面子。
太上皇也不是瞎子。
真正难受的是皇帝身边的刘儒等,这些真正的亲信被盯得极严,不敢擅自妄动,更没人敢接触。
也是林如海能在巡盐御史的职位上一干多年的原因。
人情往来谁不会。
巡盐御史的位置关键在皇宫。
可以说贾政不聪明,但是贾政也不傻。
不是贾政不贪,而是他不屑为之。
因此贾政和陈言三言两语之间试探够了,确定了对方接受了自己的意思,双方都很满意,陈言终于说起王信的事:“首先,恭喜王将军升任右路总兵。”
贾政下意识看了眼王信,随后大喜。
王信也明白了。
总兵的位置兵部那边已经落实了,只不过还没有明发。
“不过原来河西营的人马,上头的意思是能留在大同的都留,尽量不要调回来,所以王将军可能要辛苦一段时间,在京营里要熬几年。”
陈言指出关键。
下面没有自己人就是光杆司令。
连吴文华赴任广东都要带上自己的人,何况是军队。
军队的上下关系更分明。
“这是谁的意思?”
王信问道。
如果是别人可能不知道,陈言是兵部郎中,很多事需要他实际经手,又是周道丰提拔起来的人,不可能不知道是谁。
陈言没有直接告知,“王将军猜一猜?”
“张阁老。”
王信料定应该是此人。
陈言惊讶了片刻,但也没有太过意外,此事不难猜。
见陈言不说话,贾政和王信确定了。
贾政喉咙里发涩,沉重道:“张阁老对王信很大意见啊,有没有办法帮忙说一说。”
“政公勿虑,张阁老此举并不完全是针对王信,以我对阁老的了解,顶多是敲打一番,所以我才告诉王将军,在京营要熬一熬。”
陈言向贾政说完,又看向王信,笑道:“王将军还年轻,不到三十的总兵,至今还未成亲,我看呀,刚好趁着这段空闲时间早点成家才好。”
王信点了点头。
成家立业,给人把柄。
很多官员宁愿和妻子分居各玩各的也不离婚,就是因为这方面的考虑。
离婚真的会影响前程。
一个普通光棍都算不安定因素,何况是没有家室的带兵将军。
“真不用?”
贾政仍然有些不放心。
“不用,真要是去找关系说和,反而不好。”陈言认真道。
贾政这才放了心。
按照陈言的意思,王信孤身去回京营,高高挂起,想要积蓄实力,没有个三五年,怎么培养的出新的亲信,这还是顺利的情况。
要是遇到对手,或者一些意外,十年都有可能。
幸亏王信年轻。
哪怕是十年后,也不到四十而已。
王信隐隐看透了张吉甫的想法,不过有些地方还不确定,因此问道:“不知道大同西军那边,阁老打算如何安排。”
这些是机密的事,本不该外传。
但也可以是人情嘛。
陈言轻声道:“有个叫做周文的参将,资历已经足够,阁老打算升他为总兵,由他去掌领大同西军。”
“周文?”
贾政没听过这人的名字。
王信却有些耳熟,“是几年前调去南边抗倭的周参将吗?”
陈言一脸意外,好奇道:“你认识?”
“也是巧,我刚来京营的时候在兵部衙门见过一面。”
“那的确巧。”
陈言笑道:“这些年他就入京过一回,偏被你撞见了。”
“这么多年只入京一回就入了阁老的眼,还是以前就是阁老的人?”
陈言愣住了。
贾政不明所以,关心的看向陈言。
陈言惊叹:“王将军不光记忆好,洞悉世事更令人惊动。”
三言两语间就能抓住重点,分析出一些极为隐秘的事,陈言已经确定,眼前的王信能有今日,和别人不一样,的确是他有本事。
本就有送人情的想法,陈言索性一股脑的说道:“那周文其实一直是周阁老的人,只不过藏的深而已,周阁老占领朝堂数十年,手里到底有多少人,估摸他老人家都记不全了。”
这倒是。
王信没有怀疑。
周文甚至有可能是周道丰的族人,秘密的分了出去。
京营,大同西军,再通过张文锦控制永兴军这些是自己知道的,还有自己不知道的呢。
那么张吉甫的确没有要报复自己的意思。
自己早就向张吉甫承诺过,平胡之后离开大同西军,所以张吉甫这几年给了自己很多支持,不光是物料上的,包括大同西军各级将领的升迁。
现在是张吉甫收回的时候。
如果自己没有和朱伟走到一起,而是保持原来的关系,张吉甫可能会给自己留点亲信。
比如带一二个游击。
东军右路兵册名额九千人,其中总兵一人,副总兵或者参将一人,游击或都司共三人,佐击或千总共九人,守备或把总共十八人。
自己是总兵,亲信里头有一二个游击,那么自己这个总兵说话就会有分量,很容易彻底掌控整个东军右路。
原总兵程宏为什么在右路中威望不高?
不就是因为下面没几个他的亲信么。
有得必有失。
听了林如海的计划,好处是稳坐钓鱼台。长远来看性价比最高,相当于练正宗玄功心法,初期慢,不容易走火入魔,越到后期威力越大。
缺点是前期要熬。
但是自己是邪修啊。
王信忍不住摸起下巴。
无论是以前在扬州,还是后来去大同,又或者今日的京营,人们最大的错误,是把自己每次的卓越表现,当成个正派的天才来看待。
其实。
自己只是个普通的邪修而已。
培养亲信。
难吗?
还要三五年,甚至十年以上。
“三日后。”
陈言给了个准确时间,“你直接去兵部找我。”
王信点了点头。
离开贾府,回到家里。
“将军,怎么样?”
石敢当今天休息,他已经大半个月没有休息。
看他的样子,大概史平没有回来前,他是不打算休息的,所以王信今天强硬的把他留下,强行给他放了三天假。
而石敢当哪里都没去,也没回河西营,还是留在家里。
王信没有太过逼迫,任由他去了。
“不怎么样。”
王信简短说了几句。
听到以前的人都回不来,除了他们这些亲卫,石敢当有些急眼。
“也是好事。”
王信笑道:“我还担心大同那边人少了呢。”
大同西军一万二千人,比东军右路的九千人要多,但高级武官职位仍然是一个萝卜一个坑。
大同西军已经有了一个参将和三个游击,因此周文顶多带上一个游击将军上任。
就算周文是总兵又如何。
张文锦多少会给自己面子,还有翟文他们帮忙,又有大同的大户,加上关外的牧民等等。
如此庞大的势力,周文背后就算有张吉甫的支持,没有个七八年的功夫,不先打破大同的平衡,他就动不了大同西军。
过了七八年,张吉甫如果还在台上.那说明出了意外。
不但林如海算错了,自己也看错了。
既然错了,肯定就要改。
大不了自己决定投靠张吉甫嘛,自己又没有得罪死他。
但是王信依然不看好张吉甫。
太上皇一日不放权,和平稳定年代还和,偏偏如今内外矛盾越演越烈,那么反对太上皇的人就会越多,他的威望也会不停的消减。
改革从来不是上头喜欢的事情。
任何改革都是上头没办法之下走投无路的选择。
如果张吉甫真能狠下心,像张居正一样的改革,太上皇只要不是万历皇帝,那么反而会有机会。
就像张居正改革之初,上下众叛亲离,不光是他的盟友,连他的门生弟子都告发张居正,满京城一夜之间贴满张居正谣言的大字报等等。
可最终还是要看实力。
张居正先改革的京营,提拔了许多将领,其中有戚继光等名将,又有皇室内廷的支持,因此张居正活着的时候,改革推行下去,反对派势力越来越弱,中后期形势一片大好。
明明到了改革的时候却犹犹豫豫,畏畏缩缩,反而才会出大问题。
所以王信不打算放弃兵权。
诚如林如海所言。
控制部分京营还是有必要的,起码做到自保。
“爷。”
平儿和晴雯在窗台下绣着手帕。
见到王信回来,两人都很高兴,屋里还有两个女孩子,在王信面前仍然有些怯弱。
王信没有理会两人,熟了就好。
“在绣什么?”
王信顺势躺到榻上,一边问道。
“你看。”
晴雯把手帕递给王信看。
王信刚刚接过。
“叮咚。”
脑海里传出一声。
王信愣住了。
看来兵部那边已经盖章了,就等着发出去。
“怎么了?”
晴雯见王信发呆,关心的问道。
还伸出手摸了摸王信的额头,感受到晴雯小手的温暖,王信回过神来,笑道:“没事,想起了衙门里的事情而已。”
“好不容易空闲下来,也忙了好些年,虽然年轻,可身子是自己个的。”
平儿忍不住劝道:“那就离不开爷了,回到家里还需要爷操心。”
“你说得对。”
王信没有争论,恋恋不舍的放开晴雯的手。
晴雯翻了个白眼。
另外两个女孩子看见自家将军如此好脾性,脸上不知不觉挂起了笑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