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琏到了大同,吃不了军中的苦。”
王信没有在乎贾赦的不满,他当初身份更低的时候,连王子腾都敢直接得罪,何况是如今的贾赦。
不过贾赦毕竟是贾府人,威望和身份不低,自己没必要直接翻脸。
看在贾政的份上,王信没有甩脸,语气平和。
“这是什么话。”贾赦冷哼一声,不以为然,“贾琏去了也是当官,能吃什么苦,不过是看某人愿不愿意支持罢了。”
王信没有说话。
气氛冷淡了下来。
贾政猜到王信不会愿意,但是又不好直接拒绝大哥,纠结了一夜。
怕什么来什么。
感受到王信的不满,又忧虑大哥,生怕两人闹了起来。
贾珍连忙开口:“大同西军上下虽是信爷提拔起来的,可常言道人走茶凉,让贾琏去了大同,多少能稳住一些人,对信爷也是有好处的。”
王信只觉好笑。
之前贾赦贪图别人的宝扇,起了贪心也就罢了,却还能力不足,最后还是贾雨村为了讨好贾赦,把那人下了牢,以此夺了过来送给贾赦。
又无能,又贪婪。
贾琏虽没有其父贾赦那般下作,却也是贪图享乐,且受贾赦指派的性子。
与平安镇不同。
平安节度使与贾赦是盟友关系,贾赦为了拉拢平安镇节度使,往往需要交换许多利益,双方各取所需。
而贾赦花钱无度。
看上大同西军,多半不是想要扩充实力,更可能是看重了那边的利益。
聚众昌每年分给大同西军两成的利,包括自己为军官代持的半成利。
这些财富,以及往后每年的分配,王信并没有带来京城。
在京城要低调。
王信可不敢高调,吸引了别人的目光,很多事情在水面下就不要紧,浮出水面就是大事。
别人不清楚,贾赦不可能不清楚。
就像朝廷很多事,本来是自己不应该知道的,可王信都知道。
官场没有秘密。
王信不想过多纠缠,直言道:“大同西军是朝廷的大同西军,如何安排人选由兵部调度,我一个参将而已,找我能有什么用。”
贾珍连忙反驳,“信爷已经是总兵了。”
“还没上任。”
“按照规矩,只要信爷向兵部举荐,兵部不会拒绝。”
“我已经举荐了许多人,兵部已经不耐烦了,现在让我继续举荐,我反而担心适得其反。”王信半真半假的提醒。
“够了。”
贾赦脾气很大,已经察觉王信的拒绝,便打断贾珍继续纠缠,“走吧,人家嫌弃咱们,咱们何必留下来丢人现眼。”
说完袖子一甩,毫不客气的离开。
离开之前,留下一句话。
“别以为翅膀硬了,做人不能太下**,咱们贾府不是薛岩。”
贾珍吓了一跳。
生怕王信当场翻脸,他小胳膊小腿,可受不住这罪,连忙拱了拱手,见王信满不在乎的样子,心里也有火。
“信爷,太过分了。”
说完就起身走了,不敢多留。
王信平静的喝茶。
贾政吐出一口长气。
终于结束了。
“你不要太在意,大哥有时候是这样的。”贾政好心安抚。
看来薛宝琴被梅翰林退婚的事,多少对梅翰林有些影响,就算如此,梅翰林也执意退婚,可见姻亲关系在大周比大明要重要不少。
大明有皇室带头,皇后多出自小户之家。
加上大明文官掌权。
其实和人们的印象往往相反,几千年来,文官最大权力的朝代在大明,这也是国外主流汉学家的观点。
依据是文官控制国家和社会的程度。
“打我主意的人多了,不缺他们几个。”王信不客气的说道。
贾政哑口无言。
其实自己这个女婿也挺强势的。
也好。
以后面对外面那些强势人物令人头疼的事情就丢给王信,让他去面对,反正他也强势。
贾政知道自己应付不来这种事。
往往无法下决定翻脸,有时候家里仆人都敢违背自己的意愿。
贾政提醒。
“只怕他们不会轻易放弃,万一在兵部走动了关系?”
“贾琏一个胸无大志的人,没有我的支持,他就算去了大同又能做什么。”
听到王信把贾府的人说的一无是处,贾政颇为无语,不知道该高兴还是不爽,一时间不知如何开口了。
“陆仲恒怎么回事?”
“他啊。”
贾政不再纠结,解释了起来。
原来陆仲恒也想去大同。
“可以啊。”
王信大喜,“他去大同不错。”
贾政郁闷了起来。
刚才贾赦他们提起去大同,王信一口否决,换了个人,王信的态度截然不同。
虽然知道不是对自己,贾政还是有些脸上火辣辣的。
这些年贾府的名声的确越来越不好。
宁国府维持旧关系,结果贾珍把宁国府搞得乌烟瘴气,成为京城各家子弟吃喝嫖赌,寻欢作乐的场所,不少家的长辈颇为不满。
大哥也是。
眼里只有那些对贾府有作用的人,对这些人巴结的很,然后对别人眼高于顶。
贾政虽然和他们不是一路人,但是一笔写不出两个贾字,心里如何痛快的起来。
王信才不管这些**倒灶的事。
四大家犹如一艘古老的大船,很多地方已经腐朽,并且不断的渗水。
他才不会修修补补。
搭着这艘古老的大船,带着干实事的一般人,或者人品不错的,借助惯性的力量,犹如分家似的,不也是各自利用这艘大船搭建自己的船,重新扬帆起航。
一艘船变成两艘船,两艘船变成更多的船。
无论是勋贵还是大户都在这么做。
“我千辛万苦平了胡虏,虽然主导大军的是张文锦,但很多人应该清楚,最大的功劳是我,刚刚立了大功,却把我调走,哪怕是张吉甫也要考虑人心。
所以我的确向兵部举荐了很多人,包括建议赵雍接任我的位置。建议虽被否了,但是我举荐的人,兵部大致上都同意了,只有极少数的改动。”
听着王信的话,贾政观察王信的脸色,并没有生气的样子。
说实话。
放弃大同西军,连陆仲恒都舍不得。
不知道王信是另有盘算,还是真的不在乎呢,贾政忍不住有些好奇,埋藏在心里。
“你刚才解释清楚不好么。”
等王信说完,贾政颇为无语。
“我为什么要向他们解释,不是一路人,何必过多纠缠,分家就应该分个干脆果断,搅合在一起,反而容易受到牵连。”
王信意有所指。
贾政当然没有听清深意,不想继续提这件事。
虽然对王信很满意,但是也不喜欢王信对贾府的态度,为难之中,不如不提。
“陆仲恒准备谋求什么位置?”
陆仲恒比自己大一两岁,已经到了三十而立之年。
这几年在翰林院养望,因为科举名次高,不是从最低的从七品检讨做起,而是从六品的修撰,别看只有一品的差距,在官场上起步差距可大了。
从检讨到正六品的侍读,再从侍读到从五品的侍讲学士。
如果谋求外放的话,至少可以谋个五品的官职,如果运气好,直接一步到位,捞个四品的官职也不是不可能。
“他还在犹豫,对大同那边不熟悉,一直在等你回来。”
“督粮参政。”
王信毫不犹豫的说道。
熊廷弼就是这么升起来的,何况陆仲恒科举排名远高于熊廷弼,也没有像熊廷弼前期被人打压,最重要的是如果陆仲恒谋到这个位置,对大同西军有好处。
“等你见到他了,直接和他说。”
王信点了点头。
贾政又说了些朝局之事,包括南边不太平,也要起战事。
王信已经料到。
“南安郡王估计要打败仗,政老爷还是提前做好准备。”
贾政愣住了。
王信如此肯定的语气,贾政不敢怠慢,急忙追问:“你是如何得知?”
解释不清。
总不能说自己是看书知道的,恐怕贾政要把自己当疯子。
“感觉。”
王信用自己的经验分析道:“世代承袭,生于温柔乡之中,能有几个子弟成器呢,多半和京城勋贵一样,挑不出几个能独当一面的人才来。”
这话把贾府也带了进去。
贾政却不好说什么,这话林如海也说过。
文官必然崛起。
因为文官是从科举而出,代代出人才,靠着祖辈余荫的勋贵子弟如何争的过。
所以林如海坚定的选择从文,而不是从军走勋贵的老路子。
他一个人再有自信,也对抗不了大势,顺势而为才是聪明人的选择。
“那底兀刺国我听商人们提到几句,新的国王叫做莽应里,与其父亲的野心一样大,这个国家已经扩展了五十年之久。
莽应里即位时已经四十六岁,地位稳固,实力强悍,以前就随其父作战,经验丰富,反观南安郡王那边,我的确不看好。”
贾政慎重起来。
四王八公是开国功勋,无论这些年怎么变化,总体上还是留有情面。
特别是最近勋贵势衰,各自努力维持的时候,也不忘看顾对方一把,如北静郡王,虽失去了藩地,却成为京城四王的门面人物。
总体上,贾政并不希望南安郡王战败,可他也无能为力。
贾政不再纠结,告知了探春的事。
“政老爷安排即可。”
王信也不再犹豫。
自己已经要成为朝廷的总兵,本来就年轻,如果连家室也没有,对自己不利。
贾府门楣虽高,但是贾政不承袭爵位。
而且贾政从文,性格软弱。
刚好合适。
否则门楣高,实力又强,朝廷如何能放心,这是想干什么?
同样也是自己的投名状。
自己成为贾政的女婿,无论是陆仲恒,还是吴文华他们这些人会更相信自己,相信自己受他们的掌控。
其实大家的想法都差不多。
官员们如此想,贾赦也是如此想。
人之常情。
以文制武,以勋制武,总得有一方来制武不是。
贾政终于露出满意之色。
不久后。
府里关于王信和三小姐定亲的事正式传开。
此时。
王信已经在河西营约见到陆仲恒。
“赵雍、张灿、刘通、汤平,他们四个人共同决定大同西军的事。如果四个人都拿不定主意,那么就可以来问我。”
王信仔细介绍大同西军的情况。
陆仲恒听得认真。
“你这后手留的不错,令人佩服。”
王信一脸茫然。
陆仲恒摇了摇头,“何必故弄玄虚,你留个双数,岂不是故意如此,总会有谁也不服谁的时候,陷入了僵局,你的意见就变得关键,谁也不敢忽视你。”
“你想多了。”
王信无语。
陆仲恒冷笑。
见陆仲恒不信,王信也懒得解释。
“大同西军一万二千兵,精兵三千,张灿独领三小营,另外三人各领一小营,其余民兵散布沿途兵堡,我最担心的是粮草。
只要粮草不出问题,无论是谁接替我的位置,很难动摇我在大同西军的布局。”
粮价是不能随着市场去动的。
原时空张居正的一条鞭法的确更符合市场经济,也避免官府通过实物兑换,多一层的手续,就多一层对百姓的欺压。
但是这建立在张居正的考成法之上。
先考成,后清丈田亩,再是一条鞭法,**、生产资料和经济缺一不可。
万历皇帝否了张居正的改革
那么失去了考成法和清丈田亩的结果,土地兼并又一次失控,大量土地重新回到大户手中,以至于一条鞭法也很快带来了恶果。
经济底蕴最薄弱的边地,开始了粮价飞涨。
简而言之,错的不是张居正,而是万历。
先考成,后清丈田亩,再是一条鞭法,循环渐进的改革措施带来的巨大优势是显而易见的,那十年的改革,也给大明民间带去最富裕的二十年。
大周问题很多,没有经历张居正的改革,也就没有恢复活力的样子。
但是事物的双面性。
没有到过那种高度,也就没有迅速下跌可言。
大周依然还是以实物税收为主,也即是百姓们要多一道遭受被官府**污吏剥削的痛苦,同时呢,因为朝廷手里有粮食,边地的粮价并没有飞涨。
因为边军的粮料由朝廷下发实物,而不是下发钱银。
否则以大周现在的局势,边地的粮价恐怕会和历史上一样涨的飞起来。
那么对于大同西军。
粮料大头也只能指望朝廷调拨。
几个月的粮草积蓄有,但是除非建立一条稳定的粮食来源,否则新接替自己的人,只需要通过控制粮草,很容易拿捏大同西军。
陆仲恒在翰林院多年,对大明事物门清。
“难怪你让我谋求大同督粮参政。”
各省都有督粮参政一职。
而九边每个军镇也有一个,因为军粮对军队的重要性,是个人就能清楚,朝廷当然也清楚,所以制度上是不敢怠慢的。
“怎么样?”
王信关心道。
原来是指望翟文他们,以及和张文锦的交情。
自己把功劳让给了他,很多事没有和他争,如此给面子,又贴心,又能干,张文锦对自己印象不错,多少会关照一些。
但是他们终归是外人,如果陆仲恒能亲自去大同,那才是最好不过。
“我争取。”
陆仲恒下定了决心。
大同西军最好是留在他们圈子之中,否则平白便宜别人,陆仲恒不甘心,还是他们圈子的实力太小,朝堂上声音不够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