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太子妃
夜深,皇帝的轿撵却到了,华清宫个个又忙活起来。
戚荣将皇帝迎进厅内,为他褪去披风,关切地问道:“风这么大,皇爷就别来了,您本就有伤在身。”
“吾若不来找你,你是不会来找吾的。”
历帝说话间似有玩笑之意,却又不像是在开玩笑。
戚荣抬眼打量他的脸色,福身说道:“荣儿近日事务繁忙,又担心打扰官家养伤。”
身后青柯拿出一大摞佛经,“娘娘不眠不休地写福词呢,只盼佛祖显灵,让官家与太后的伤病早日痊愈,这几日写得手都抬不起来了。”
历帝神色稍有缓和,问过青柯的姓名后,问道:“你跟阿桢如何相识?”
历帝今日前来,除了看望戚荣,也是为了见见那传言中的宫女。若她是个有心机的货色,他亦不会手软。
青柯答道:“奴婢与殿下在藏书阁相识,殿下心地善良,教奴婢作画。”
“你一个宫女,怎么会跑去藏书阁整理书目?”赵鄞眼中闪过一丝杀意。
戚荣不动声色地拥住历帝,拉着他往内间走去,说道:“殿下身上有伤,半夜赶来也极疲累了,歇息吧。”
***
内间,戚荣帮忙伺候历帝褪去衣裳。
赵鄞坐在榻沿,等着美人伺候,谁知美人却跪倒在地,匍匐在他膝前。
戚荣轻声唤了一声:“皇爷……”
赵鄞勾起戚荣的脸,只见她巴掌大的小脸上满是泪痕。
她少有这样的时候,赵鄞哪里受得了。
“怎么了?哪里不顺心?”
“求皇爷成全青柯和太子殿下…青柯跟随我已有一年之久,我早已将她当作半个妹妹。她心思单纯,绝做不出勾引之事。若她没了性命,荣儿也活不下去了。求皇爷怜悯荣儿。”
天底下的男人多数难抵女人的眼泪,赵鄞已有些不忍心,心中泛起犹豫。
太子迎娶宫女,有违皇室门楣。但赵桢曾说自己无法生育,赐下这门婚事,让他有个贴心人相伴慰藉,也算是好事。
赵鄞打消那点杀意,“罢了罢了。她既然有福气讨你们欢心,那就罢了。吾允了,快快起来。”
戚荣这才抽抽搭搭地哭起来,这一番梨花带雨的模样。
男人眼神早已变了,他揽着她上了榻。
“皇爷还带着伤呢。”
“无妨。”
***
夜半时分,下人将换洗的水抬了下去。
帐内,戚荣轻抚着赵鄞胸前的那道伤疤。赵鄞在前方冲锋陷阵,被挞子用长枪刺中。
长孙宏吓得不轻,将人送回来医治。
戚荣柔声问道:“疼吗?”她的声音带着一丝慵懒的韵味。
历帝笑道:“能问吾这话的,也只有荣儿你了。”
他握住她的手,转而欺身上前。
却见她又落下泪来,赵鄞皱起眉头,瞬间没了兴致。
戚荣哭着说:“臣妾日思夜想,还想求官家一件事。今年诸事不顺,求官家兴修佛法,如此才能保住官家的龙体和龙脉。”
美人为自己忧心,历帝高兴,答道:“都依着荣儿。”
翌日,历帝下令从国隐寺拨下款项,兴修禅房,接济难民。
经此一夜,历帝彻底同意这门婚事。
赵桢让小黄门挑选吉日,定在今年腊月,正好给太后冲冲喜。
宫里许久没有喜事,这消息一传出便炸开了锅。
宫人议论纷纷的还有一件事,便是国公府的窦娘子有了身孕,官家特意赐了御医前去照料。
漱雪斋内,陈内侍笑着说:“官家体谅窦娘子有功,让窦娘子好好养胎。”
窦音含笑将他送出去,看着案桌上摆放的金银珠宝,都是宫里的稀罕物件,可她却笑不出来。
冬青看着这一桌好东西,笑道:“王大人来给公爷贺喜了。娘子也去凑凑热闹吧。”
窦音抚着肚子,这孽种她本打算自己处理掉,可却狠不下心,只能任由肚子一天天大起来。她借口将樊侍卫赶出了府。
暂时算是掩人耳目,但她与谢衡臣从未有过情事,这肚子里的孩子,他门清不是他的。
明月泮这段时间窦音连去都不敢去,朝冬青道:“公爷是要干大事的人,我何必去打扰他。”她低声道:“只盼他能记着我那日的好。”
那疯子现还被关在后院,也不知公爷为何非要留他性命。
***
明月泮内,“谢兄要有后了。真难想象谢兄为人父的模样。”
王炜斟了一杯酒,敬对面的谢衡臣,却见他脸上并无喜悦之色,面无表情。
“谢兄不高兴?”
谢衡臣暗自嘲讽,该高兴的人不是他。宫里那位以为有了牵制他的把柄,比谁都高兴。
王玮打量着他身边,忽问:“诶,那小燕奴呢?”
这时他才看到谢衡臣的脸色有了些许变化。
王玮喝了不少酒,托大教导起谢衡臣:“窦娘子有了身孕,小娘子便耍起小性子、拈酸吃醋了?”
“诶,谢兄平日舞刀弄枪惯了,不知道对待小娘子吓不得强不得,吼不得。你得温柔相待,徐徐图之。就像捉鸟雀一样,先柔声招手,待落了掌心,再将她捉了,让她永生永世都在掌控之下。”
谢衡臣冷冷地看了王玮一眼,说道:“你叫我去捉当朝太子妃?”
王玮咋舌:“这这这...”说了半天也说不出下句。
谢衡臣亦没想到,赵桢露面不多,喜欢藏拙。从前虞皇后想用美人诱惑他,他都不为所动,戚荣如此拙劣的手段,他竟愿意中计。
王玮告辞,谢衡臣将他送出门,刚一开门,大片的雪花便飘到了廊下。
“下雪了!”
邺城的雪来得早,谢衡臣忆起去年冬日,他与她在清醒状态下有了情事,他提了她的位份,特去宫里要了曹婆子来教她礼仪。
等他下值回来时,远远便见女郎在廊下等他,一开始还咬牙切齿地看着他,转眼间便堆满了笑容,虽不情愿却还是向他福身,柔声唤了句公爷,拉着他的手袖将他迎进屋,既别扭又灵动。
她是个馋嘴的,平日里偷偷拿他的珊瑚玉烤芋头也就罢。还去爬院里的那棵桑钱树,肆无忌惮地摘叶子做饼吃,还差点摔断了腿。
她生气时能把人气得半死。可尽管谢衡臣不愿承认,跟她在一起,高兴的时候总归是更多的。
元安走进来,说道:“公爷料想的没错,戚昭仪答应了与公爷的交易。”
“赵乾那边呢?”谢衡臣收回思绪,神情淡漠。
“他在暗地里联系长孙宏等人。”元安忍不住暗自腹诽,“权势与美人都有了还不满足,二殿下果真盯上了那个高位,真是自寻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