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步踏出，死死盯着钱庸。
“我璃月将士，刚刚在落魂谷流尽鲜血，尸骨未寒！”
“他们用命换来了大捷，保住了璃月的疆土！”
“你现在，要克扣他们的粮饷？要让活着的将士心寒，让死去的英魂不安？”
“你的心，是被狗吃了吗！”
钱庸被这股杀气吓得一哆嗦，却还是硬着头皮。
“慕容将军，下官也是为江山社稷着想啊！”
“国库空虚，这是事实！”
上官婉站在一旁，秀眉微蹙，并未言语。
她知道，钱庸所言，半真半假。
国库确实紧张，但绝不至于到山穷水尽的地步。
这只老狐狸，是在哭穷，更是想借机揽权，将手伸到军费里去。
女帝月清瑶的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
一下，又一下。
她的眉头，也紧紧锁起。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
“咯咯咯。”
一阵清脆的傻笑声，突兀地响起。
众人下意识地循声望去。
只见角落里的李显，正举着一本画册，手舞足蹈，笑得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杀猪！杀大肥猪！”
他指着画册上一幅描绘乡间过年祭祀的图画，兴奋地大叫。
那图上，几个壮汉正按着一头膘肥体壮的大黑猪，屠夫高高举起了屠刀。
“杀猪过年！过年真好！”
李显拍着小手，天真烂漫。
“杀了大肥猪，就有肉肉吃了！”
“好多好多的肉肉！显儿就不用饿肚子了！”
他一边说，一边还用手比划着一个大大的圆形，模仿着猪的肚子。
那副模样，天真到了极点。
也残忍到了极点。
整个御书房，瞬间落针可闻。
所有争吵，都在这一刻，被这稚嫩又血腥的话语，彻底斩断。
钱庸脸上的悲戚之色，猛然僵住。
他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看自己那因为养尊处优而高高鼓起的肚腩。
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御座之上，月清瑶敲击桌面的手指，停住了。
她先是看向角落里那个天真无邪的“**”。
随即，她的目光，缓缓扫过钱庸，又扫过其他几位体态明显发福的官员。
那双深邃的凤眸里，一道骇人的精光，爆射而出！
朕的国库，不是空了。
而是被一群“肥猪”给蛀空了！
月清瑶的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
她看着李显，声音却带着一抹赞许和宠溺。
“显儿说得对。”
“年关将至，是该杀几头年猪了。”
“否则，朕的将士和子民，可就要饿肚子了。”
她的目光，重新落在面如死灰的钱庸身上。
那声音，瞬间冷了下来。
“国库未必空虚。”
“只是有些人的胃口太大，中饱私囊，喂饱了自己，却饿瘦了国家！”
“上官婉！”
宰相上官婉心中一凛，立刻出列。
“臣在。”
月清瑶站起身，一股无形的帝王威压，瞬间笼罩了整座大殿。
她从案上，拿起一柄象征着至高皇权的短剑。
“朕赐你尚方宝剑！”
“即刻起，彻查彻查六部！”
“凡有贪赃枉法、中饱私囊者，无论官职高低，一律拿下！”
“给朕抄家！抄出来的家产，尽数充入国库！”
“朕倒要看看，把这些年猪都杀了，够不够我璃月将士，吃一顿饱饭！”
话音落定，整座御书房死寂一片。
钱庸瘫软在地，面如死灰。
上官婉手捧尚方宝剑，剑柄的冷意直抵心底。
御座之上，月清瑶那冰封般的帝王威仪缓缓收敛。
她的目光，从一众瑟瑟发抖的臣子身上移开，落向了角落里那个还在为“杀猪”而拍手欢呼的身影。
那双深邃的凤眸里，寒冰尽数融化，化作了一汪春水。
“还是显儿聪慧。”
她的声音，带着一抹宠溺，仿佛在夸奖一个答对了题目的孩子。
“一语惊醒梦中人。”
月清瑶走下御阶，亲自来到李显身边，温柔地为他擦去嘴角的点心屑。
“朕的王夫，果然是天降的福星。”
“既如此，此次整肃贪腐，王夫便一同前往，如何？”
她看着李显，眼神充满了期许。
“正好，借王夫的祥瑞之气，为我璃月，涤荡一番这官场的污浊之气。”
此言一出，钱庸等人心中最后的一抹侥幸，也彻底灰飞烟灭。
让这个**跟着去？
他刚刚才喊着要杀肥猪！
这哪里是祥瑞之气，这分明是催命的煞气！
惊恐，瞬间攫住了他们的心脏。
有人嘴唇蠕动，想要开口反驳。
可话到嘴边，却又死死咽了回去。
此刻，谁先开口，谁就是那头最急着跳出来、承认自己就是肥猪的出头鸟。
上官婉目光一闪，躬身领命。
“臣，遵旨。”
慕容雪冷峻的脸上，也浮现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
好一招以痴为刀。
半个时辰后，宫门大开。
一队身披玄甲、手持利刃的禁军鱼贯而出，气势森然。
“肃贪”二字的黑底金字大旗，在风中猎猎作响。
宰相上官婉一身素色官服，面若寒霜，走在最前。
在她身后，是一辆由四匹骏马拉着的华贵马车，正是安国君李显的座驾。
更后方，镇国大将军慕容雪亲率三百虎狼卫，铁甲铮铮，将整个队伍护卫得如铁桶一般。
这阵仗，不像是去查案。
更像是去抄家灭门。
队伍一路疾行，目标明确，直指户部衙门。
往日里车水马龙、官吏往来不绝的户部衙门，此刻死一般的寂静。
衙门内的官吏小厮们，一个个面色惨白，缩在角落里，连大气都不敢喘。
衙门正堂之上。
上官婉端坐主位，手中那柄尚方宝剑，就横陈在案上，剑气森森。
李显被安排在了旁边的侧座上，面前的案几上，堆满了各式各样的精致点心和新奇玩具。
他对这压抑的气氛毫无所觉，正专心致志地用一块桂花糕，去逗弄一只趴在桌上的机关小鸟。
“来人！”
上官婉声音清冷，不带一点感情。
“将户部仓储司近三年的所有账册，全部搬上来！”
“传仓储司郎中，主事，令史，一干人等，即刻到堂问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