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叫李显的**，在她眼中早已是个死人。
“此地，令人窒息。”
她起身，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她走向后园深处的琉璃亭，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众生的头顶。
琉璃亭临水而建。
她凭栏而立，看着水中的倒影。
那是一张注定要君临天下的脸。
这片江山，迟早是她的囊中之物。
突然，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打破了这片宁静。
伴随着的，是痴儿般的傻笑。
“胡蝶。”
是李显像个孩童一般，正跌跌撞撞地追逐着一只飞蛾。
那飞蛾绕着亭柱盘旋，最终竟落在了月思华鬓角那支凤凰金钗上。
李显的脚步停了。
他看着那支金钗，贪婪而又痴傻。
“要。”
他流着口水，伸出手，竟妄图触碰她。
月思华心中杀意翻涌。
这个被她玩弄于股掌的废物，也敢来沾染她的身躯？
她身形一错，便躲开了那只脏手。
“滚！”
声音，是彻骨的寒。
李显被吓了一跳，忽地缩回了手。
他的脸皱成一团，眼眶泛红，充满了孩童般的委屈。
但他没有走。
他退后几步，在亭外蹲了下来。
像一条被主人踹了一脚，却又不敢跑远的野狗。
月思华甚至懒得再看他。
一个白痴的情绪，与蝼蚁的生死，又有何区别。
也就在这时，另一阵脚步声传来。
“今年的百日红，开得倒是比往年要好。”
是女帝月清瑶。
她领着上官婉、慕容雪等一众心腹重臣，正朝着这边走来。
所有人都看见了。
看见了亭中孤傲如神祇的长公主。
也看见了亭外那蜷缩如可怜虫的安国君。
地上的李显抬起了头。
他茫然地看了一眼来人。
而后，他仰起脸，望着亭中的月思华。
那眼神中是一片纯真。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飘到了每一个重臣的耳中。
“姐姐，那天晚上的糕点，真好吃。”
他舔了舔嘴唇。
“还有没有了？”
“住口！”
月思华的脸，血色尽褪，一片惨白。
糕点？
那天晚上？
这个蠢货怎么会记得！
他怎么敢说！
空气，在这一刻凝固。
重臣们脸上的笑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审视。
那一道道目光，直刺她的要害。
上官婉的嘴角，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冷笑。
慕容雪的手，已按在了剑柄之上。
月思华的心脏疯狂地跳动。
暴怒与恐惧，几乎要撕裂她的神智。
她强行压下颤抖，厉声呵斥。
“你在这里胡言乱语什么！”
“王夫神志不清，定是那夜受惊，药效还未散尽！”
“来人！还不快将这个疯子给本宫拖下去！”
话一出口，她便知，完了。
药效？
当着女帝与满朝文武的面，承认了“药效”？
这无异于自掘坟墓！
果不其然，李显被她狰狞的面目吓得魂飞魄散。
他手脚并用地向后爬，脸上是极致的恐惧。
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尖叫，响彻了整个御花园。
“坏人！你是坏人！”
“小黑屋！怕怕！我不要去小黑屋！”
宴会上所有人的视线，都汇聚了过来。
他们看到了状若疯癫的安国君。
也看到了脸色煞白，仪态尽失的长公主。
坏人。
小黑屋。
这两个词，是铁证，是烙印。
是受害者当着天下人的面，对她的指控！
这是谋害皇室王夫，是欺君罔上！
她脑中名为理智的弦，崩然断裂。
“你这个疯子！”
李显被她这一声怒吼，吓得更是亡魂大冒。
他慌不择路地爆退。
砰！
不是落水声。
他的后背，重重地撞在了池边的栏杆上。
再退一步，便是万丈深渊。
而月思华怒火攻心。
这个**！这个该死的废物！
他必须马上闭嘴！
长公主月思华的理智被彻底烧断，她只想堵住那张胡言乱语的嘴，让那张碍眼的脸从眼前消失。
她忽地向前一步，伸出手，朝着李显的脸抓去。
然而。
在远处众人的眼中，这一幕截然不同。
那便是，众目睽睽之下，高高在上的长公主，面容狰狞，对着一个已被吓得瑟瑟发抖的“痴儿”，伸出了她狠毒的手。
那不是安抚，而是一记毫不留情的推搡。
“啊！”
一声凄厉的惊叫划破夜空。
李显的身体向后仰倒。
扑通！
巨大的水花在荷花池中炸开，溅起无数冰冷的碧色水珠，打湿了离得最近的几位大臣的衣角。
满园的丝竹管弦，戛然而止。
整个宴会，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呆住了。
谁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
下一瞬。
“保护王夫！”
慕容雪的身影快如闪电，她甚至来不及脱下战靴，便纵身跃入了冰冷的池水之中。
同一时刻，宰相上官婉和几位重臣脸色铁青，快步上前。
他们没有去看水池，而是形成一个半圆，将还保持着前推姿势、呆立当场的月思华，围在了中央。
那眼神，如刀如剑，带着审判的意味。
宫女太监们终于反应过来，尖叫声、呼喊声乱作一团。
“快！快救人啊！”
“王夫落水了！”
女帝月清瑶死死地盯着自己的姐姐。
那眼神中，再无姐妹情分，只剩下君王的失望，和一抹深不见底的杀意。
铁证如山。
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谋害王夫。
这罪名，谁也救不了她。
哗啦！
水声再起。
慕容雪破水而出，单手抱着浑身湿透、脸色惨白的李显，几个起落便回到了岸边。
“咳咳。”
李显剧烈地咳嗽着，大口大口地呛出池水，整个人抖如筛糠。
他死死地抓着慕容雪的衣袖，眼神涣散，充满了极致的恐惧。
他看着月思华的方向，像是看到了索命的恶鬼，用尽全身力气哭喊出来。
“不要杀我，求求你。”
这声哀求，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放肆！”
女帝月清瑶的怒吼，震慑全场。
“月思华！”
“当着文武百官，当着朕的面，你竟敢在国宴之上，对王夫痛下杀手！”
“你将皇室颜面置于何地！”
“又将朕这个女帝，置于何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