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道旨意,如雷霆般落下。
果断,狠辣。
很快,城南的说书先生和几个传得最凶的闲汉,被禁军当街拿下,血溅菜市口。
栖梧宫内,哭喊声一片,数十名宫人侍卫被拖走,其中夹杂着几张惊恐万状的熟面孔。
那是月思华安插的眼线。
整个月华城,瞬间噤声。
舆论,被强行逆转。
安国君,从一个不知羞耻的疯子,变成了一个被奸人陷害的可怜受害者。
百姓的怒火,瞬间从皇室,转向了那莫须有的“奸人”。
做完这一切,月清瑶才缓缓转过身。
她走到月思华面前,亲手将她扶起。
她的动作很轻柔,但眼神,却冰冷如霜。
“皇姐,多谢你如此关心朕,关心大璃。”
月思华被那眼神看得心中一凛。
一瞬间的寒意,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
皇姐知道了?
不,她不可能知道。
人已经死了,线索已经断了。
她没有证据。
只要没有证据,她就不能动我。
月思华强压下心头的惊惧,挤出一个完美的笑容。
“能为陛下分忧,是臣姐的本分。”
“只盼陛下能早日将那幕后黑手揪出,还王夫一个公道,还我大璃一个清明。”
月清瑶看着她,嘴角微微勾起,那笑意,却未达眼底。
“放心,朕,会的。”
栖梧宫。
铜炉里的安神香,青烟袅袅。
宫门内外,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慕容雪亲选的三百禁军精锐,将此地化作铁桶。
女帝月清瑶的凤驾,停在宫门外。
她信步而入,只带了上官婉一人。
守在殿门口的慕容雪一身戎装,抱拳躬身。
“陛下。”
月清瑶微微颔首,推门而入。
一股浓重的药味,扑面而来。
床榻之上,李显面色苍白,双目紧闭,睡得正沉。
听到动静,他眼皮颤了颤,缓缓睁开。
那双眼睛里,一片混沌。
他看到月清瑶,愣了半晌,随即,嘴角咧开一个傻乎乎的笑。
“嘿嘿。”
月清瑶在床沿坐下,声音放得很轻。
“王夫,今日感觉如何?”
李显没有回答,只是看着她傻笑。
随行的宫人上前,想为他整理一下被褥,不小心碰到了他手臂上的伤处。
“疼!”
李显忽地一缩,脸上的笑容瞬间变成了龇牙咧嘴的痛苦,眼泪都快要冒出来。
可那痛苦只是一瞬,很快,他又恢复了那副痴傻的模样,嘿嘿地笑着。
月清瑶静静地看着他。
看着他茫然的眼神,和他脸上纯粹的,不含杂质的痛楚。
此等羞辱,此等痛苦,若是心智正常之人,恐怕早已崩溃。
可他,却像是浑然不觉,只记得身体的疼痛。
这是真傻还是装傻,倒让她有些摇摆了?
若是前者,他是个可怜人。
若是后者,他是个可怕的人,城府极深。
但无论如何,这一次,他都是受害者。
她,大璃的女帝,欠他的。
“好好照料。”
月清瑶起身,对着门口的慕容雪,下达了命令。
“再有半点差池,朕决不轻饶。”
慕容雪的背脊,挺得更直。
“臣,遵旨。”
女帝走后,栖梧宫恢复了死寂。
月华城的风波,也暂时被强压了下去。
王夫是无辜受害者的形象,深入人心,引来无数同情。
女帝的威望虽因“识人不明”略有受损,但雷霆手段,也震慑了无数宵小之辈。
长公主月思华深居简出,暂时蛰伏。
上官婉与慕容雪的追查,最终停在了长公主府的门前。
所有的线索,都在那里被断得干干净净。
只能,暂且作罢。
栖梧宫内,万籁俱寂。
床榻上的李显,缓缓睁开了眼。
混沌与痴傻,如潮水般褪去。
他的眼神,清明而锐利,带着刺骨的寒。
景岚与景松,无声无息地跪在他床前。
“殿下。”
李显坐起身,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如铁。
“我要长公主府的一切。”
“采买的清单,府内下人的轮换,所有进出车**记录,甚至每天倒出来的**。”
他的目光,落在窗外漆黑的夜色上。
“还有,她与哪些官员往来,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我要她,在我面前,再无秘密。”
月思华。
这位好大姑子,真是送了他一份永生难忘的大礼。
将他玩弄于股掌,踩在脚下,当成动摇皇权的垫脚石。
这笔账,他记下了。
他与这位长公主的梁子,算是彻底结下了。
半月后。
李显的伤,已然痊愈。
女帝月清瑶为表安抚,也为彰显皇室和睦,特在御花园,举办了一场盛大的宴会。
美其名曰,为王夫去晦气。
宗室重臣,心腹近臣,皆在受邀之列。
长公主月思华,赫然在座。
御花园内,灯火通明,丝竹悦耳。
月清瑶高坐主位,凤目微垂,看不出喜怒。
她想看看。
看看她那位好皇姐,在亲眼见到自己的“杰作”后,是何反应。
她也想看看。
她这位安国君,是会吃下这个哑巴亏,还是会给她一个惊喜。
“安国君到!”
随着内侍一声高唱,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了入口。
李显身着一袭华美的王夫礼服,金线绣着祥云,玉带束腰。
人靠衣装,本该是丰神俊朗。
可他脸上的笑容,依旧是那般懵懂,那般痴傻。
他被景岚、景松一左一右地扶着,被引到了女帝下首最显眼的位置。
他坐下后,便好奇地东张西望,仿佛这满园的权贵,还不如一只飞舞的流萤有趣。
月思华盛装出席,仪态万方。
她举起酒杯,向女帝遥遥一敬,动作优雅到了极点。
随后,她的目光,状似不经意地,落在了李显身上。
那眼神里,满是毫不掩饰的轻蔑。
一个**罢了。
就算被封为安国君,成了大璃的王夫,也依旧是个任人摆布的**。
看他那副蠢样,怕是连自己为何受辱都不知道。
可怜,又可悲。
她,月思华,才是这盘棋的执棋者。
而他,不过是一枚用过即弃的棋子。
宴会,不过是一场虚伪的闹剧。
所谓的国之栋梁,在此刻都不过是些摇尾乞怜的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