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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书房内。
陆时衍的指尖悬停在一张旧地图上,纸张边缘卷曲发黄,上面纵横交错的公路网,**涸的褐色污渍染得斑驳不清。
他的手指,最终落在一个点上。
中京市。
末世前,夏国的心脏,权力和科技的顶峰。
国家级生物研究院,就在那里。
赵信国。
这个名字从记忆的尘埃里被翻出来,一个将毕生献给基因序列的疯子,他母亲的老师。
一个曾因预言人类将迎来“集体进化”而被学术界当成笑柄的怪人。
现在,他的疯话,成了正在血腥上演的现实。
净化者、异能压制、苏晚那不受影响的纯粹力量、白虎村幸存者诡异的生命力,还有……他刚出生的儿子指尖那一闪而逝的纤细电弧。
所有线索,所有谜团,都像无形的丝线,最终汇集于一个源头。
一个能解开这一切的人。
可中京市……
那座曾容纳三千万人口的钢铁丛林,现在是什么样子?
三千万……丧尸。
这个数字,像一座无形的大山,沉甸甸地压在他的心头,让他几乎喘不过气。
那不是一个能靠武力征服的地方。
那是足以吞噬一切,连光都无法逃逸的深渊。
他迫切地需要答案,却发现通往答案的路,被一片名为绝望的汪洋彻底淹没。
就在这时,书房的门被猛地推开。
一股夹杂着雪粒子和冰碴的寒风猛灌进来,冲散了满室的沉闷与死寂。
阿默山峦般的身躯堵在门口,军用棉服的肩头落着一层未化的白雪,那张坚毅的脸庞,此刻却写满了无法理解的困惑与震惊。
“陆哥。”
陆时衍没有回头,指尖依旧停在中京市的位置,仿佛被那两个字钉在了原地。
“说。”
他的声音很平,平得像一潭死水。
“外面那些人……”阿默的声音里,透着一股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干涩与怪异,“情况……很不对劲。”
陆时衍敲击地图的动作,停了。
他缓缓转过身,那双深不见底的黑色眼眸,落在了自己最得力的心腹身上。
“怎么不对劲?”
“按理说,在外面吊了一夜,又冷又饿,普通人就算不死,也早就该昏厥休克了。”
阿默皱着两条浓黑的眉毛,似乎在极力寻找合适的词汇,来描述他所见的诡异景象。
“可他们……没有。”
他向前踏出一步,带进来的寒气更重了。
“我刚才去检查过,包括那个最先被吊起来的王大富,还有那个白明村长,一个个冻得脸色发紫,嘴唇发青,眉毛上都结满了白霜。”
“但是!”阿默的音量不自觉地拔高,“他们的呼吸很平稳,心跳也强得吓人!”
他顿了顿,仿佛在回忆那匪夷所思的一幕,眼神里满是震撼。
“除了几个年纪大的和王大富的老婆昏过去了,剩下的人,精神头甚至比刚吊上去的时候……还要好!”
书房里的温度骤然降至冰点。
这冰冷并非源于门外的寒风,而是源于陆时衍身上扩散开的,那股令人窒息的绝对专注。
他眼中的所有情绪瞬间褪去,只剩下一种近乎贪婪的、饥渴的、锐利到仿佛能剖开现实的探究。
“精神头还好?”
这五个字,他几乎是从牙缝里一个一个挤出来的。
“是。”阿默重重地点头,补充道,“我去看的时候,大部分人都醒着,王大富那几个人甚至还有力气骂人,声音洪亮得不像话!”
就像……感觉不到冷和饿。
这几个字,如同一道创世的惊雷,在陆时衍的脑海中轰然炸响!
他瞬间将一切都串联了起来!
白虎村的幸存者,能在净化者的扫荡下存活,不是巧合!
净化者能压制异能,却压制不了苏晚的肉体!
而这些幸存者,在足以致死的极寒和饥饿下,非但没有崩溃,反而展现出了超乎常理的生命力!
惩罚……
他本意上的惩罚,在无意中,变成了一场残酷到极致的极限测试。
而测试的结果,让他浑身的血液都开始发烫!
他以为自己带回来的是一群累赘,一群需要被驯服后才能勉强使用的绵羊。
现在看来,他错了。
错得离谱。
他带回来的,哪里是什么累赘。
分明是一块未经雕琢的璞玉,一座尚未被发掘的宝藏!
他们身体里,潜藏着和苏晚一样的秘密!
一种独立于异能之外的,属于人类基因本身的……进化!
“阿默。”
阿默立刻站直了身体,如同等待检阅的标枪。
“您吩咐。”
陆时衍的薄唇,缓缓勾起一个冰冷而兴奋到极致的弧度。
他眼中关于中京市的阴霾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找到猎物,即将开始一场盛大狩猎的昂扬战意!
“把他们,都放下来。”
阿默结结实实地愣住了。
他以为自己会听到“再吊一天”或者“让他们长长记性”之类的命令。
放下来?就这么轻易地?
但他没有问为什么。
陆时衍的命令,不需要解释,只需要执行。
“是!”
他沉声应道,转身大步离去,带起的风将书房的门“砰”地一声关上。
……
庄园大门前,风雪依旧。
几十个“风干腊肉”在寒风中微微摇晃。
当阿默带着人,拿着锋利的军刀出现时,所有还清醒的幸存者都闭上了眼睛,脸上浮现出死灰般的绝望。
他们以为,最后的清算,到了。
然而,冰冷的刀锋没有抹过他们的脖颈,而是干脆利落地割断了捆住他们手腕的绳索。
噗通!噗通!
一个接一个,他们从半空中摔落,沉闷地砸在厚厚的积雪里。
刺骨的寒意从雪地瞬间传遍全身,但身体重获自由的感觉,让他们的大脑一片空白。
他们狼狈地趴在雪地里,像离了水的鱼,大口大口地呼**冰冷的空气,一时间竟无法理解发生了什么。
白明挣扎着想爬起来,却发现麻木的四肢早已不听使唤。
一阵沉稳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咯吱,咯吱。
每一下,都像是踩在所有人的心脏上。
白虎村的人艰难地抬起头,看见陆时衍就站在他们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们。
他只穿了一件黑色的薄毛衣,周围能冻裂钢铁的严寒,对他仿佛毫无影响。
所有人都下意识地低下了头,不敢与那双眼睛对视。
“你们活下来了。”
陆时衍开口,声音里没有一丝一毫的温度。
“很好。”
“你们,真是一次又一次地,超出了我的期待。”
他环视着这群趴在雪地里,狼狈不堪,却依旧喘着粗气的“**”。
“我原本以为,你们只是一群没用的废物。”
“既然你们这么能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