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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第一个站出来,指认今天带头闹事的人,除了王大富一家,还有谁。”
“指认出来,他就可以下来。”
“活。”
人群,死一般的寂静。
刚刚燃起的那一丝希望,瞬间被一盆冰水浇得干干净净,连青烟都没冒起一缕。
这是让他们,自相残杀。
王大富停止了咒骂,他难以置信地看着陆时衍,然后又猛地扭头,看向自己身边的村民。
那些熟悉的脸庞,此刻都深深地低着头,不敢与他对视。
“你们……你们看到了吗!”王大富凄厉地笑了起来,“他要我们互相咬!他要把我们都变成狗!”
“谁**敢出卖老子,老子做鬼都不会放过他!”
风雪更大了,刮在人脸上像刀子一样。
被吊着的幸存者们,在寒风中摇晃,像一串串等待风干的腊肉。
他们的身体已经冻得麻木,一边,是唾手可得的生路,是温暖的火堆,是热气腾腾的食物。
另一边,是同村的情谊,是做人最后的底线,是王大富那怨毒入骨的诅咒。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院子里的火锅还在“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香味愈发浓烈。
可墙上,没有一个人开口。
他们只是低着头,任凭雪花落在头发和肩膀上,积成一片白色,任凭寒风穿透衣衫,带走最后一丝体温。
他们用沉默,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陆时衍就那么静静地站着,仿佛极有耐心。
他看着这些在绝境中依然选择抱团的人,看着他们宁愿一起受罪也不愿互相出卖的倔强。
很好。
他深不见底的眼眸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赞许。
这才是他想要的。
不是一群只懂得摇尾乞怜的狗,而是一群哪怕身处地狱,也懂得何为忠诚的狼。
他要的,从来不是奴隶。
他要的,是能与他并肩作战,能将后背放心交给对方的队友。
陆时衍收回了视线,转身,迈步走回了那片温暖的、属于胜利者的光晕之中。
他没有再多说一个字,只是重新坐下。
阿默立刻递过来一双干净的筷子。
陆时衍接过来,夹起了一片刚刚涮好的、鲜嫩的羊肉,放入口中,细细咀嚼。
测试,结束了。
……
陆时衍推开门,走了进去。
别墅内温暖如春,一片静谧。
他脱掉沾染了风雪和杀气的外套,随手丢在玄关的衣架上,只穿着一件黑色的薄毛衣,走上二楼。
主卧的门虚掩着,透出一点昏黄的床头灯光。
他放轻了脚步,推门而入。
房间里很暖和。
苏晚已经睡着了,她侧躺在床铺中央,长发铺散在枕头上,呼吸均匀。
她的身边,一边一个,躺着两个小小的襁褓。
左边是陆念,右边是陆安安。
两个小家伙大概是吃饱喝足,睡得格外香甜,小小的胸膛随着呼吸一起一伏。
都说刚出生的婴儿,总是夜夜啼哭。
可他的孩子,乖得不像话。
陆时衍走到床边,没有坐下,只是静静地站着。
他的视线从苏晚恬静的睡颜,落到两个孩子粉嫩的脸颊上。
门外,是刚刚上演过人性丑剧的冰冷刑场。
门内,是他用铁血手段守护的温暖世界。
他刚刚把几十个人像牲口一样吊在门外,用最残酷的方式碾碎他们的尊严和团结。
可站在这里,看着眼前的画面,那份冷硬和杀伐,又仿佛被某种柔软的东西包裹、融化。
他做的这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
为了权力?为了在这末世称王称霸?
不。
只是为了眼前的这三个人。
为了她们能在这张温暖的床上安然入睡,而不是在某个废墟里担惊受怕。
为了她们能喝上干净的热水,吃上热乎的饭菜,而不是在**堆里翻找过期的食物。
为了保护她们,他可以变成任何人,魔鬼,或者**。
就在这时,睡在苏晚左手边的陆念,小小的身体忽然**了一下。
他似乎在做什么梦,小嘴砸吧了两下。
紧接着,一缕比发丝还要纤细的蓝色电弧,从他蜷曲的指尖一闪而过。
“噼啪。”
一声极其轻微的爆鸣。
那电弧跳到了床头金属雕花的床柱上,留下一个针尖大小的黑色焦痕。
陆时衍的身体僵住了。
他缓缓走近,伸出手指,碰了碰那个焦黑的痕迹。
还有一丝余温。
他的大脑在这一刻飞速运转。
“净化者”能压制异能。
苏晚不受影响的“物理外挂”。
还有白虎村那些幸存者……他们能在“净化者”的扫荡下存活下来,本身就透着古怪。
陆时衍从不相信巧合。
单纯的力量,已经不足以应对未知的威胁。
他需要答案。
需要有人来研究这一切,分析这一切,然后告诉他,敌人究竟是什么,他们又该如何应对。
一个尘封已久的名字,从他记忆深处浮现出来。
赵信国。
赵教授。
那是他母亲的老师,也是国内最顶尖的生物基因学家,醉心于人类进化和基因变异的研究。
母亲还在世时,他曾听她提起过这位亦师亦友的怪人。
赵教授为人孤僻,不喜社交,几乎将所有生命都献给了实验室。
他曾发表过一个惊世骇俗的理论:人类的基因序列中,潜藏着应对极端环境的“休眠密码”,一旦被激活,人类将迎来一次超乎想象的集体进化。
在当时,这被视作无稽之谈,学术界的笑柄。
可现在看来,他的预言,正在以一种血腥而残酷的方式,成为现实。
如果说,这个世界上还有谁能解开“净化者”和这些变异的秘密,那个人,一定是赵信国。
可问题是,末世爆发,山河破碎,通讯断绝。
赵教授在哪?
他还活着吗?
陆时衍站在床边,第一次感觉到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这种感觉,比当初被苏晚囚禁,比面对植物母巢,甚至比被整个黎明基地背叛时,都要来得强烈。
因为这一次,他要对抗的,是整个崩坏的世界,是未知的命运。
他正沉思着,床上的苏晚忽然翻了个身,嘴里发出一声模糊的呓语。
“陆时衍……”
他下意识地俯身靠近。
“嗯,我在这。”
苏晚没有醒,只是往他这边蹭了蹭,似乎是闻到了他身上熟悉的气息,眉头舒展开来,睡得更沉了。
她的一只手,从被子里滑了出来,正好搭在他的手背上。
温热的,柔软的。
陆时衍反手,轻轻握住她的手,将她的手放回温暖的被子里。
他看着她,心底那份因未知而产生的焦躁,竟奇迹般地平复了下去。
找不到又如何。
就算把这片废土翻个底朝天,他也要把那个人找出来。
为了她,也为了他们的孩子。
他转身,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卧室,轻轻带上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