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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令很快传达下去。
阿默和李逵虽然不解其意,但执行力没有丝毫折扣,立刻行动起来。
两张大长桌在院子中央的空地上拼好,凳子摆得整整齐齐。
一口巨大的铜锅被抬了出来,架在炭火上。
炭火接触到冰冷的空气,发出“噼啪”的爆响,橘红色的火星在昏暗天色下跳跃。
高汤很快翻滚,浓郁的骨汤香气混合着八角、桂皮的特殊味道,化作一道霸道无匹的暖流,强行撕开了冰冷的空气,驱散了那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一盘盘切得薄如蝉翼的顶级肥牛卷被端了上来,红白相间的纹理在火光下**至极。
还有鲜嫩的手切羊肉、翠绿欲滴的蔬菜、白嫩的豆腐、金黄的玉米段……
这些在末世里,每一份都足以换取一条人命的食物,此刻却被毫不吝啬地摆满了整整两张桌子,奢侈得令人发指。
庄园的核心成员都围坐在了桌边。
受伤的靳冬冬又苦着脸被灌了一杯生命树的汁液,也被陈博搀扶着坐下,惨白的脸上被火光映出一丝血色。
炭火烧得旺旺的,橘红色的光晕映在每个人的脸上,驱散了所有的寒意。
翻滚的汤锅里升腾起氤氲的热气,让人的脸颊都变得暖烘烘的。
这温暖**、恍如末世前家庭聚会般的景象,与几十米外,那些被吊在寒风中、被大雪覆盖、在饥饿与绝望中挣扎的幸存者们,形成了地狱与天堂般的极致对比。
那些幸存者们,先是震惊,然后是不可置信。
当那浓郁到化不开的肉香,随着寒风无孔不入地钻进他们的鼻腔,刺激着他们早已饥饿到痉挛的肠胃时,他们的心理防线,开始一寸寸地崩塌。
又冷,又饿,又绝望。
他们甚至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和身边人肚子发出的“咕噜”声,口水不受控制地疯狂分泌,却只能混着冰冷的雪水,屈辱地咽下去。
他们闻着那能把人活活馋死的香味,眼睁睁看着那些人谈笑风生地将一片片肉涮熟,蘸上香气扑鼻的酱料,在升腾的热气中满足地送进嘴里。
这已经不是惩罚了。
这是诛心。
是把他们的尊严、理智和最后的希望,一并放在炭火上,用最残忍的方式慢慢炙烤。
苏晚看着院子里热气腾腾的火锅,又看了看外面那些如同风干腊肉般被吊着的人,眼神平静无波。
她刚生产完,身体虚弱,又在喂奶,火锅这种重油重辣的食物并不适合她。
陆时衍也想到了这一点,他走到苏晚身边,声音在她耳畔低不可闻:“张院长给你备了月子餐,这里交给我。”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安抚力量。
苏晚抬眼看他,从他深邃的眼底读懂了一切。
她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一个字,只道:“我去屋里喂他们。”
说完,她转身走向温暖的卧室。
陆时衍看着苏晚的背影,眼神深邃而温柔,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
这个世界上,懂他的人,一个就够了。
而这一幕温情的互动,像最后一根烧红的稻草,彻底压垮了墙上某些人紧绷的神经。
一个被吊着的男人,看着热气腾腾的火锅,又看看自己被冻得发紫、不断发抖的妻儿,终于崩溃了,发出了野兽般的呜咽哭嚎。
“畜生……你们这群披着人皮的畜生……”
被吊在最中间的王大富,嘴里的破布不知何时被他用尽力气吐了出来。
他的声音嘶哑干涩,像一台破旧的风箱,每吐出一个字都带着血沫。
“你们不得好死!老天爷会收了你们的!”
他的儿子王小宝,就在他旁边,已经哭不出声,只剩下身体在寒风中无意识地**。
他的妻子更是早就昏死过去,像个破败的布偶。
阿默“??”地放下筷子,抓起身边的大斧,眼中凶光一闪,作势就要起身。
“吃饭。”
陆时衍头也没抬,只是淡淡地吐出两个字,夹起一片烫好的肥牛,动作优雅地放进自己碗里。
阿默的动作瞬间顿住,他深吸一口气,重新坐下,拿起筷子继续往火锅里捞肉。
仿佛那恶毒的咒骂,不过是为这顿火锅盛宴助兴的背景噪音。
白明村长被吊在最边缘的位置。
他看着村里人一个个从最初的愤怒,到现在的麻木和绝望。
他听着王大富那几乎咳出血的咒骂,闻着那能把人活活馋死的肉香,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了。
“陆先生!”
他用尽全身力气嘶喊,声音凄厉。
“求求您了!我们错了!我们真的错了!”
“再吊下去,会死人的!他们都是普通人,真的经不住的!”
院子里,吃火锅的人动作没有丝毫停顿。
李逵夹起一块金黄的玉米,吹了吹热气,咬了一口,甜美的汁水在口腔里爆开,他满足地眯起了眼。
高山正专注地给自己的酱料碗里添着香菜和蒜泥,仿佛在进行一项神圣的仪式。
仿佛白明的哀求,只是一阵无意义的寒风。
这种彻底的、高高在上的无视,比任何呵斥都更让人绝望。
“陆先生!我给您磕头了!”
白明在半空中徒劳地挣扎着,试图做出下跪的姿势,样子滑稽又可悲。
“您饶了我们吧!我们愿意干活,什么活都愿意干!”
“我们再也不敢了!求您发发慈悲!”
陆时衍放下了筷子。
他用餐巾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嘴,然后站起身,缓步走向庄园大门。
他走到铁门前,停在白明下方,
白明看到他过来,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哭得眼泪纵横。
“陆先生……”
陆时衍仰头,“想下来吗?”
“想!想!我们都想下来!”白明连连点头,动作卑微到了尘埃里。
“可以。”
陆时衍环视了一圈那些被吊着的人,他们的眼睛里,重新燃起了一丝微弱的、名为希望的火苗。
“活路,是自己挣的,不是别人给的。”
“现在,我给你们一个机会。”
他抬起手,修长的手指在空中划过,指向那群被吊着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