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想是丰满的,现实却总是骨感的。
突利觉得叔父颉利可汗不行,大哥李世民和二哥李逸能把颉利打的丢盔弃甲,那自己也行。
谁知道,他的兵马都还没召集起来,
叔父颉利就比他预计的提前了三天抵达,他还在睡梦之中,就被颉利的精锐骑兵突破了营防。
这几年,他跟大唐做边贸易,赚的盆满钵满,他吃肉手底下人也跟着喝汤,好几年不曾去抢掠了。
快活的久了,倒是疏忽了武备,荒废了训练。
突利败的很惨,
他的叔父颉利可汗哪怕一再败于李逸之手,可那也曾是分封一方的莫贺咄设,
他不知道自己在汗庭的眼线,颉利早就知道了,却还是故意让眼线报信,等信发出,颉利就把他眼线控制了,然后提前出兵。
一路昼夜兼行,
顶着寒风大雪,八百里奔袭,硬是拼了。
这一战,突利输的不冤。
他安逸享受了几年,哪知此次颉利出兵,是憋了一肚子火。
颉利为自己的名誉威望而战,打响可汗保卫战。
突利却还轻敌自大,终尝苦果。
他在突袭的混乱中,甚至都没想到要死战,很快就仓惶南逃。
直到败逃的一路上,
突利才明白原来颉利可汗也并不是自己想象中无能,
这也越发让他惊讶于大哥二哥的厉害,他们能把颉利打的一败再败。
突利败入北燕州的消息,
风雪中轻骑快马送到了李世民手里时,他正在野狐岭上的个石屋里烤火喝茶,
屋里还有幽州大总管李道玄,以及秦叔宝程咬金几员大将。
野狐岭,
在幽州城西北四百里,战国时称之为无穷之门。
这里是北连漠北,西通西域,南接中原的天然屏障。
华北平原和蒙古高原交界之处,地势骤然升高,北燕州平原海拔在五十米以上,蒙古高原却在千米以上,宛如一条大坝,界线分明。
北燕州以北,张家口外,便是坝上。
突利牙帐就在坝上草原,
如今他狼狈的逃往坝下的北燕州。
却不知道,
跟李世民擦肩而过,
李世民率领的三万兵马,埋伏于野狐岭,这是去北燕州必经之路。
野狐岭北山嘴,又名獾儿嘴,此处山势险要。
“果然不出所料。”
李世民喝着热茶,獾儿嘴的山风凛冽无比,人埋伏在这冰天雪地里,十分遭罪,可好在没有白受罪。
突利兵败南逃,
颉利已经在追击来的路上。
“颉利追的有些急,看来实在不想放过突利这个侄儿。”屈突通道。
“那正好,就怕他不来,咱们弟兄们在这里卧冰饮雪,可不能白遭这罪。”
“准备战斗吧。”
“都隐蔽好,把颉利放进埋伏圈,这野狐岭,就是颉利葬身之地。”
秦叔宝罗士信等八大总管齐声应诺。
李世民给他们每人倒上一杯热茶,
以茶代酒。
一杯加奶加盐的热茶饮下,
八总管豪迈的走出石屋,各回本部领兵。
李世民听着那呼啸的山风,捧着茶杯,一切如他和李逸计划的一样了,
“毕其功于一役!”
只要能擒住颉利可汗,或是阵斩他,
那大唐就可扶持拥立突利为新大汗,而以突利的年轻,定难服众,到时稍一暗中挑拨下,突厥的几个有实力的设,定然会有人不服,要争夺汗位。
还有漠北的铁勒诸部,也可以暗中支持他们反突厥。
如此一来,
突厥的险患就解除了,大唐能安心发展,不出十年,就能北伐横扫突厥,彻底安稳边疆。
天很冷,
李世民心头很热。
也不知道此时李逸又到了何处,是否已经兵过杀胡口,到了定襄汗庭呢。
“给我披甲!”
侯君集、许洛仁两位亲兵校尉亲自给李世民披甲,
整装完毕,
李世民上好弓弦,拉开试了试。
走出石屋,
站在野狐山巅,
面前是白茫茫一片雪。
颉利可汗数万骑踏破了突利的牙帐营地,正追着突利而来。
他要生擒突利,
甚至也还有着要突袭北燕州,给唐国一个教训的念头。
一石二鸟,
他要让唐人知道,突厥仍然不是唐国可以惹的起的,就算要和,也得站着和,不能跪着求和。
李世民却早看透了颉利的心思,
站在这山巅,
面前野狐岭的险峻,加上伏兵出其不意,既能克制颉利骑兵的优势,还能发挥出唐军以步兵为主的优势。
何况,
还有李逸的神机营,在这里更好用。
颉利以为他算计到了突利,
还能再攻入北燕州,教训一下唐国。
可惜,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风急,
雪大。
铅云低垂,天光黯淡,
颉利为了他突厥大汗的威望而战,
他李世民则为了争夺储君之位而战,
拿下颉利,凯旋长安,
父亲总该能看到他和太子的巨大差距了吧,父亲总该兑现承诺立他为储吧。
上一次晋州之战,他只歼灭了一万余突厥杂胡附庸,
可这次,他若擒得颉利,攻破颉利汗庭老巢,父亲难道还不该兑现承诺吗?
野狐岭地形险峻,
而此处獾儿嘴,一条狭道,更是咽喉。
埋伏于此,
颉利几万人南下,
那就是把命脉放到了李世民手里。
黄昏时分,
颉利可汗终于率领兵马在风雪中出现了,
队伍拉的很长,
几万人马,经过八百里的连日风雪急行军,又还对突利牙帐夜袭,虽然取得完胜。
但此时也是疲惫万分,
颉利驻足道旁,看着远处的野狐岭。
强打起精神,
“加快行军,过了眼前这野狐岭,便下了草原,进入中原北燕州了。进了唐人的地界,任大家抢掠,
到时吃烤羊肉,睡汉人女子,美美的痛快个三天三夜不封刀!”
颉利把执失思力喊来,
“你带一千轻骑,加快行军,一定要追上什钵苾那个叛徒,绝不让他逃到幽州或并州去。”
颉利催促着众人打起精神,加快速度,
要求在天黑前下坝,
在北燕州境内休息。
风雪狂舞,
颉利率领着人马一步步踏入死亡陷阱。
李世民就在山巅冷眼观看着,犹如一个精明的猎有看着猎物上套。
“约有三万骑。”
“数量不多。”
“他们后军还押了有几千突利部俘虏,赶着许多牛马羊驼等牲畜等战利品。”
李世民看了一会,越发胜券在握。
颉利这行军毫无防备。
“按原计划行事,我亲自在山头镇守。”
“秦叔宝、程咬金等几个骑将,待突厥人大部进了獾儿嘴山口,便点燃烟火为讯,令他们率骑兵从两边埋伏的山谷里杀出,切断敌人后路。”
“屈突通、罗士信、张士贵几将,则率步兵,从山坡杀下去。”
野狐岭,獾儿嘴,
十面埋伏。
风雪中,
颉利也不得不下马,牵着马往山上走,
积雪深厚,山路难行。
只要越过山隘,便可一路通往中原北燕州了,
擒回突利,踏破北燕。
颉利喘着粗气,
这该死的突利,该死的唐人,该死的李世民,该死的李逸,
若不是他们,
自己在这个该死的鬼天气里,应当在定襄汗庭温暖的金狼大帐里,惬意的喝着酒,搂着美人,听歌看舞吃烤肉,
而不是现在这样胡子都冻的结了冰茬子。
等杀进北燕州,
他一定要找个豪强大宅,好好的泡个热水澡,然后再···
正当他还在幻想中,
突然有突厥兵高呼,
“烽烟,山顶燃起了烽烟,”
颉利猛的抬头望去,
果然,烽烟燃起,滚滚冲天。
“这该死的地方,怎么还有烽燧?”
这烽烟一起,那他们的行踪也就暴露了。
颉利咒骂了几声,
“看来这次想出其不意的偷袭北燕州的城池是有些难了,只能抢掠乡野了。”
“快看,后面山口也燃起烽烟了。”又有人惊呼。
颉利猛的扭头,
果然,他们刚才经过的山口,也燃起了几股烟柱。
不对劲。
颉利心咯噔一下。
若说山上烽烟,是有唐人在此设立了烽燧警戒,
可身后山口的烽烟,绝对有问题。
山谷间突然四面爆发起一声声战吼。
号角声响彻山谷,
“快看,山顶上。”
山顶上,
一面红旗高高树起,
紧接着又是一面将旗举起。
“秦王。”
又一面旗立起,
“天策上将,”
接着又一面,
“河东行营元帅!”
更多的旗帜升起,
这一面面的旗帜,都在传递着一个信息。
山上,
是大唐天策上将、秦王李世民。
颉利感觉喉头发紧,突然莫名的心慌,这一刻,他仿佛又回到了晋祠那一夜。
那一夜,
他差点被俘。
“有埋伏!”
有突厥兵后知后觉的慌乱喊叫起来。
山顶有秦王将旗,
山谷口也果然是杀出了无数唐军,拦截了他们退兵。
在突厥人的慌乱中,
山谷里的也是伏兵四起。
那些沟沟谷谷坡坡,突然间就到处都是唐军杀来。
神机营率先攻击,
他们在山坡上向前谷中的突厥军射出神机火箭,用小投石器抛射神机雷,
爆炸声在山谷突厥军中响起,
火花四溅。
山谷道路狭窄,
突厥军挤在狭长的山谷里,难以挪移,十分拥挤,此时被包围伏击,成了密集的活靶子。
伏兵四起,
罗士信手持长槊,如猛虎下山,似风卷残云,率兵直接就冲入突厥军中,大开杀戒。
张士贵身披重甲,手持马槊,率部直奔狼头纛下的颉利可汗而来。
颉利心悸、胸闷、气短,甚至腿脚都感觉无力。
他惊惧万分,没想到唐军居然在此设下十面埋伏,
急令护卫。
可惜,一切为时已晚。
整个野狐岭的三万余突厥军,后军押着俘虏带着缴获的那几千人,被唐军骑兵拦腰切断,堵在了山谷外面。
谷内被围住了两万余人。
可谷内狭窄,还是上坡,突厥骑兵挤在里面,跑都跑不起来,还不如唐军步兵。
被唐军四面冲杀,很快就被切成了许多段,首尾难顾,只能各自为战。
可早疲惫万分的突厥军,
哪里还挡的住以逸待劳,气势如虹的唐军,
神机营的火器更助唐军威势,
很快,突厥军便如雪崩,
颉利身边勉强聚集了千余兵马,可已经无力回天,他连转身逃跑都难,
獾儿嘴山谷,已经被堵死了。
山谷内刀光剑影,血流成河。
山巅红旗招展,唐军的战鼓如雷。
颉利且战且退,
剩下千余人马,被挤压在一个狭窄的山谷角落,士气低迷,兵马疲惫,
无比的绝望。
最后一丝暮色里,
李世民骑马穿过尸横遍野的从山谷战场,
一路来到了颉利军前,
这千余人外面,是里三层外三层的唐军。
“颉利,还不速速投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