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尚书府灯火通明。
一道道指令,从晚晴居内,悄无声息地发出,如同一张无形的大网,迅速地覆盖了整个乾国都城。
揽月楼所有的流动资金,在一夜之间被尽数抽出。
张启年和他麾下那支,早已被沈琉璃收编的护卫力量,也开始秘密地集结。
而三皇子府,更是在沉寂了数日之后,再次变得门庭若市。无数的官员,借着“送别”的名义,悄然到访。
所有的一切,都在为这场,即将到来的“远征”,做着最后的准备。
第二日,清晨。
当第一缕阳光,穿透晚晴居的窗棂时。
一支由数百辆马车组成的庞大送嫁队伍,已在尚书府的门前,整装待发。
那一眼望不到头的嫁妆,在清冷的晨光下,闪烁着金色的光芒,几乎要将整个朱雀大街都给彻底地堵死。
父亲沈从安,身着一身崭新的官服,早已等候在门口。
他看着那个,从马车上缓缓走下的女儿,眼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琉璃,”他声音沙哑,“此去大徽,山高路远,万事小心。”
“父亲,”沈琉璃对着他,重重地磕了一个头,“您也多保重。”
她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在春桃的搀扶下,缓缓地走上了,由皇帝亲赐的华丽马车。
车帘落下,隔绝了身后所有的目光。
也同样,隔绝了她在这片土地上,所有的过往。
“启程——!”
随着礼官一声悠长的唱喏,这支堪称乾国百年来,最盛大的送嫁队伍,在无数百姓的注视下,缓缓地启动了。
车轮碾过青石板路,发出了“咯吱咯吱”的声响。
沈琉璃靠在软垫上,听着窗外那,渐行渐远的喧嚣,心中竟没来由地生出了一股,她自己也说不清的情绪。
有不舍,有迷茫,但更多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解脱。
乾国这盘棋,她终究还是下完了。
无论输赢,都已落子无悔。
而接下来,她要面对的将是一片,更广阔,也更凶险的天地。
“在想什么?”
君北玄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竟是难得地带上了几分温柔。
“没什么。”沈琉璃摇了摇头,“只是觉得,有些不真实。”
“哼,女人。”君北玄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声音里的那份凝重,却是怎么也掩盖不住,“这算什么?不过是,刚刚走出了新手村罢了。”
“真正的战争,”他的声音,变得冰冷刺骨,“现在,才刚刚开始。”
“小姐!小姐您快看!”
就在此时,春桃那充满了兴奋的声音,忽然从车厢的另一头传来。
她正趴在窗边,一双眼睛瞪得溜圆,小脸上满是惊叹。
“您快看咱们这嫁妆!我的天哪!从街头排到街尾,一眼都望不到头!光是抬箱子的家丁就有好几百人!还有那些金银珠宝,绫罗绸缎,简直比皇宫的国库还要气派!”
她一边说,一边掰着手指头,如数家珍地盘算着:“还有揽月楼的那些商队,也都跟在后面呢!小姐,咱们这次去大徽,是不是要去‘开疆拓土’啊?到时候,您当您的太子妃,奴婢就当您的开路先锋!把玉容膏卖遍整个大徽王朝,让那些大徽的女人,都哭着喊着,求咱们赏她们一张脸!”
看着她这副模样,沈琉璃那颗因为离别而有些沉重的心,竟没来由地轻松了些许。
“你呀,”她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真是天塌下来,都耽误不了你那颗想发财的心。”
“那可不!”春桃挺了挺小胸脯,一脸骄傲,“奴婢这叫有备无患!”
车队行至城外十里,在一处名为“长亭”的官驿停了下来,进行最后的补给。
而早已在此等候多时的父亲沈从安,也在一名心腹的引领下,悄无声息地进入了沈琉璃的马车。
“父亲。”
“琉璃。”沈从安看着眼前这个,即将远嫁他乡的女儿,眼睛也忍不住泛起了红。
他没有再多说什么废话,只是从怀中取出了一个盒子,递了上去。
“这是你母亲当年留下的。”他声音沙哑地说道,“她说,待你出嫁之日,便将此物,亲手交到你的手上。”
沈琉璃接过那个盒子,入手微沉。她缓缓地将其打开,里面静静地躺着的,并非什么金银珠宝,而是一枚用整块暖玉雕琢而成的凤凰令牌。
令牌的正面,是一只展翅高飞的凤凰,栩栩如生。而令牌的背面,则刻着一个,极其古老的“沈”字。
“这是……”
“这是我沈家,传承了三百年的‘凤鸣令’。”沈从安看着那枚令牌,眼中充满了追忆,“凭此令,可调动我沈家,在乾国乃至整个江南地区,所有隐藏的势力。”
“他们或许是商贾,或许是游侠,甚至可能是朝堂上某个不起眼的官员。”
“他们是你母亲,为你留下的最后一道防线。”
“琉璃,”他看着女儿,说道,“记住,无论何时,无论何地,都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人。”
“包括,君王。”
他说完,便不再有半分停留,转身快步离去。
沈琉璃看着手中的那枚令牌,只觉得自己的心中,也同样是沉甸甸的。
她知道,父亲交给她的不仅仅是一枚令牌。
更是,整个沈家,未来的命运。
……
就在沈从安离去后不久,另一辆马车,也悄无声息地停在了官驿的后门。
车帘掀开,走下来的正是三皇子,李琰。
他没有带任何随从,只着一身素净的常服,脸上带着几分,尚未完全褪去的疲惫。
“表哥。”
“琉璃。”李琰看着她,说道,“你今日,很美。”
“表哥说笑了。”沈琉璃摇了摇头,“倒是你,这几日为了朝堂上的事,怕是又没睡好吧?”
“无妨。”李琰摆了摆手,“大哥虽然倒了,可他留下的那些烂摊子,却还需要时间来一一收拾,尤其是二哥他……”
他说到此处,脸上露出了几分凝重,“他虽然在朝堂上,暂时失了先机。可他,却在另一片我们看不见的战场上,占尽了优势。”
“我知道。”沈琉璃点了点头,“所以,我才更需要表哥你,替我守好这片,我们好不容易才打下来的江山。”
她将一份,早已备好的信,递了上去。
“这里面,是揽月楼未来一年的发展计划,以及,我与‘四海商盟’十三爷之间的联络方式。”她缓缓说道,“从今天起,揽月楼在乾国的所有收益,都将秘密地转入你的名下。”
“我只有一个条件。”
“表妹请讲。”
“若有一日,”她的眼中,闪过了一抹狠戾,“如果我在大徽遭遇不测,我需要你,不惜一切代价,将整个大徽王朝都给我拖入泥潭!”
李琰的心,猛地一震!
他看着表妹,许久,才缓缓地点了点头。
“好。”
他没有再多说什么废话,只是将那封信,郑重地收入怀中。
“此去大徽,山高路远,万事小心。”
“表哥,也多保重。”
当沈琉璃,重新回到马车上时。春桃正趴在一堆,由金丝楠木打造的箱子上,一脸幸福地打着盹。
“小姐!您回来了!”她看到沈琉璃,连忙站起身,擦了擦嘴角的口水,“您是不知道啊,刚才张将军,带我去看了一下咱们这辆马车,我的天哪!这哪里是什么马车,这分明就是一座,会移动的城堡啊!”
她一边说,一边手舞足蹈地,为沈琉理介绍着。
“您看这车壁,都是用北境最坚固的铁桦木做的,里面还夹了三层精钢!张将军说了,便是连军中的制式弓弩,都休想射穿!”
“还有这车底,更是铺了一层厚厚的铁板!下面还藏着八个可以随时更换的车轮!就算是遇到了埋伏,咱们也能,跑得比兔子还快!”
“最厉害的是这个!”她献宝似的,将一个看起来毫不起眼的香炉,捧了上来,“您看,这可不是普通的香炉!这里面,藏着十几种,由顾先生亲手调配的‘秘密武器’!有能让人昏睡三天的迷魂香,有能让人涕泪横流的辣椒散,甚至还有能让人当场毙命的鹤顶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