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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学政在心里念出这句诗的头四句,内心更加激荡。
他怔怔的看着眼前年仅九岁、正在奋笔疾书的庄毅,哑口无言。
众所周知:天才总是让人震惊。
但……你是不是太让人震惊!
震惊到,让这位学政有点监考不下去,他可以自由出入。
于是。
这位年过半百,授朝廷钦定以礼部侍郎衔,充任学政的老者,颤巍巍的离开了考场。
一口气跑出贡院的考场区域,到院子有树有草的地方,扶着树,大口大口地喘气。
随从官员过来关心,“学台,您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啊?”
“没、没事。”学政摇了摇手,又颤巍巍的拿出手绢,在额头上擦了又擦才喘了口气。
学了一辈子,钻研了一辈子,到头来还不如九岁神童,悲哉!悲哉!
这边,庄毅并不知道学政为什么走,还以为他人有三急。
听到三声鼓响。
接着,兵丁沉声道:“饮茶如厕自便,不得喧哗,违者,作弊论处。”
考试区域门口有水缸,庄毅举手示意巡视的兵丁,获得批准,这才起身去门口喝水。
后面一个兵丁紧紧跟随。
庄毅刚到门口,正好遇到学政,不能说话,行礼总是没错吧。
于是,庄毅恭敬的施了一礼,而后喝水。
奇迹的是,学政很尴尬的回了个礼,然后落荒而逃。
这是怎么回事?随行官员一头问号。
庄毅也不知道,喝完水,回到自己的考间,开始誊抄。
等三道题誊抄好了。
庄毅吹干墨迹,又仔细检查一遍,确定没有任何问题,这才继续睡。
科举可没有人性化管理,要一起熬到天黑。
而且,自从吃了上次的公家饭菜后,庄毅宁愿挨饿也不想再吃。
硬是熬到受卷官来,把庄毅试卷上的座号贴上,检查草稿页数。
兵丁同时搜庄毅的身,确定没带什么,这才收了庄毅的考卷。
庄毅在兵丁的引路下到了等候区,时辰一到,放出贡院。
走出贡院,回望,感觉自己像是脱了牢笼的鸟儿,浑身轻松自在。
然后就发现,周遭不少的眼神,有友好、嫉恨、幸灾乐祸、也有漠不关心的一瞥。
再看那些人的脸色,都是比较沉重。
于是,他也学着一脸沉重,脚步也很重。
本来还怀揣恶意的部分举子,这时候,又猫哭耗子:“哥儿别灰心,你还太小,以后有的是机会。”
对于这种人,庄毅连“谢谢”都懒得说,径直往前走,离开贡院区域。
举子们都徒步回客栈,有的跑去烟花之地,反正在后天没放榜之前,温书没有任何意义。
送庄毅来的马车没到。
庄毅就想走回去。
这时,一辆马车到庄毅面前停下,掀开窗帘,竟然是左俊生。
“哥儿,快上车。”左俊生笑嘻嘻道,“省城夜市,非常的热闹,最适合考试后,放松放松。”
庄毅上了车,发现就他和管家在,问道:“你不用进学吗?”
左俊生笑嘻嘻:“我跟夫子请了假,等你考完院试,我再去进学,夫子慷慨的同意了。”
哦。
庄毅放松了一些,坐着马车,赶往夜市。
身边还有几个家丁护卫着。
另一边。
学政坐在明伦堂的后堂,神情恍惚,久久说不出话来。
还好老夫多活几十年,要不然跟庄毅同届,得多么吓人啊。
这样一想,学政的心情很好了一丢丢。
只是一丢丢!
“学台,卷子都已经收好,送至誊抄房。”有人象征性的报。
“哦。”
学政也象征性的答应。
实际上,为了避免环节出问题,誊抄房搞誊抄的都是增生,也就是过了岁考的生员。
并且提前一个月隔离,不准任何人靠近。
而负责管理这批誊抄人员,是按察使。
不久后。
誊抄房里传出倒吸冷气声,激动震撼声,颤抖叫好声。
“此等锦绣文章,学生平生仅见!”
“天下才子共有十斗,此公独占八斗。”
还没说完就遭到按察使训斥,怎么能在誊抄时大声喧哗。
然后,誊抄房安静下来。
誊抄庄毅那份卷子的增生,连座位号都弥封,根本不知道是谁写的,只用公来尊称。
誊抄房抄一夜,第二天中午,再把卷子统一收起来,放在箱子里,由按察使贴上封条。
一整箱一整箱的抬着,到阅卷场。
学政在场,但他只是象征性的存在,作为见证人。
见证按察使把装在箱子里的试卷,交给节度使。
节度使检查完封条,然后带着装满卷子的箱子进阅卷场,交给来自各大书院的阅卷官。
经过誊抄后的卷子,用的是朱笔,字体是馆阁体。
但是,誊抄后,墨卷和朱卷会由校对官,在校对后,根据座位号,重新编写一个编号。
依旧是千字文 大写号码,随意编号。
保留号码本,结束后,进行对照,确定谁是谁的卷。
到了晚上,油灯昏暗。
但看到一份卷子的阅卷官,脸上红的。
太吓人了!
这卷子是谁的,写的实在是太精彩了!
阅卷官毫不犹豫的在朱卷卷首的空白处,写下五个字。
取中,第一等。
看第二道经文题的阅卷官,也凑巧看到一篇绝佳文章。
也毫不犹豫的写:取中,第一等。
然后,都不由自主的拿出手帕,擦了擦汗。
均在心里想,这是哪家书院的弟子,实在是吓人。
第三题,是试帖诗。
阅卷官看到一首试帖诗,赞叹道:“真乃神仙诗。”
大笔一挥:取中,第一等。
到了放榜那日的凌晨,阅卷完毕。
很多阅卷官非常非常疲惫,唯有阅了一题四书文,一题经文题,一题试帖诗的三个阅卷官,亢奋、惊叹、道心破碎!
批阅后的朱卷放回箱子,贴上封条,再在学政见证下,交给按察使。
按察使把箱子交给校对官,由校对官,根据对码本,把成绩一一填写在纸上。
再交给总校对,根据考生成绩,重新填写。
位于第一的,获得三个取中、第一等,正是:荆阳府庄毅。
按察使得到总校对送来的名册,恭敬的交到学政面前。
“学政,正场第一名,乃是九岁的童子,庄毅!”
“要不要让他复试一场?”听按察使说完,有官员猜出三个第一等,可以是院案首,因此提议。
学政想了想,摇头道:“九岁,三个第一等,做案首,完全可以!”
于是,他拿起笔,在庄毅名字边上,写了两个字“案首”。
众人面面相觑。
因为——
九岁的庄毅,在这之前获得了县案首、府案首,再获得院案首,就是当之无愧的“小三元!”
史无前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