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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桐对鱼沛琛心生好感,含笑道:
“听闻鱼掌院用俸禄资助了翰林院不少贫家学子,先生高风,令雨桐不胜钦敬。”
听到雨桐称赞自己,鱼沛琛有些羞赧之色,微微叹息一声,道:
“唉,他们租住在偏僻的客栈,白水咸菜就窝头,日子十分艰难。可惜鱼某俸禄有限,所助也如杯水车薪。”
雨桐清浅一笑:
“我来这里找鱼掌院,正为此事。”
“这院外东边那几个宅院,我已让人收购,简单修缮一下即可住人。
“先生可帮忙筛查书画院所有贫家子弟,让他们住进去。院中提供免费餐食,也算我为朝廷培养人才略尽薄力。”
鱼沛琛眸光熠熠,似有了胆气正视雨桐一眼。
见她颜似月华,如空谷幽兰般高雅,令人见之忘俗。
鱼沛琛长揖而拜:
“鱼某替学子感谢王妃高风大义!早闻王妃胸怀百姓,扶危济困,广施善缘,今日愈信传言不虚。”
“先生过奖了。”
雨桐浅笑晏晏,
“我出身卑微,深知百姓生存之艰,如今恰好手有闲资,也想为百姓略尽绵薄之力。”
二人因地位、生疏而产生的距离感,缓缓溶解。
此时,鱼沛琛已领着雨桐观遍了书画院各处,雨桐道:
“听闻鱼掌院书画技艺非凡,我写了一幅字,颇觉自矜。今日特地带来,想请掌院多多指教。”
鱼沛琛慌忙说“不敢”,殷勤表示愿意与雨桐切磋。
此时他们刚好走到了书画院官舍的月洞门处。
“那......”
鱼沛琛迟疑一下,“下官跟同僚都在官舍办公,可到此鉴赏书作。只是,这里粗陋不堪,别让浊气亵渎了王妃才是。“
雨桐眸色清明,神情诚挚:
“陋室掩不住书卷气的清雅,先生何必过谦?”
“荣幸之至,荣幸之至!”
鱼沛琛亲自去打起门帘,金盏银缎先进去侍立两边,雨桐在一张朴素的朱漆束腰方桌前坐下来。
鱼沛琛的官舍,是书画院统一的简单陈设:书柜、桌案、太师椅,最里边加了道屏风,隔出了一个休憩空间。
墙上挂着字画,桌上陈列着文房四宝,倒也显得清气雅致。
鱼沛琛在面盆里净手,用棉巾反复擦干,这才躬身,双手从雨桐那里接过卷轴,在桌案上小心打开。
他眼睛明显亮了下,蹙眉严肃一字字看过,偶尔下意识手指比划字形,看到最后,连连颔首,惊叹道:
“鱼某真想不到,王妃的书法竟能达到如此高妙的境地!”
“绝非鱼某当面阿谀,王妃此字属于文阁体,却又多了娟秀柔媚气韵,倒另有一番风格了。”
“就王妃这书法造诣,纵观天下,只怕能比肩者不上十人。不知王妃师承何人?”
雨桐满目星光,颇为自得道:
“幼时在族学中,书塾的先生喜爱文阁体书法,给我们习字用的,是当年很流行的《华清阁书帖》。我的字,经常得先生夸赞呢。”
鱼沛琛的手微颤,眼眸潮红。压下情绪,道;
“你先生是有远见的,慧眼识珠。”
茶水送过来,雨桐悠闲地品茗,自然而然地寒暄起鱼沛琛的郡望、家人一类的事。
雨桐搓了搓冻红的手,看他房里连炭火都舍不得燃,怜惜道:
“天气寒冷,书画院的木炭供应只怕悭吝些。先生这房里冷得坐不住人,如何安心写书作画?”
鱼沛琛忙拱手道:
“鱼某一介寒儒,能有一份薄薪果腹,便知足矣。只是带累王妃受冷了。”
雨桐微微一笑,吩咐金盏:
“你随后跟阿兴说一声,让他多送些炭过来。”
“这......无功不受禄,鱼某哪里受得起王妃的恩赐......”
雨桐摆摆手,
“先生资助寒门学子,品德高标。雨桐感佩先生为人和书画成就,略表心意而已。日后恐多有打扰,还望先生莫要厌烦。”
雨桐离开后,鱼沛琛久久站在门口目送,冷风灌进他脖领,却丝毫扑不灭他心头的暖火。
慕容熙妃光风霁月,谈吐高雅,待人亲和,不同于一般的庸俗脂粉。
那自己家族这桩血海深仇,能否托她帮忙伸冤?
沉思良久,鱼沛琛摇摇头。
玄王妃人品虽好,可到底是一介女流之辈,不会牵涉朝堂大事。
纵然她肯找玄王帮忙,可玄王爷恶名在外,绝不靠谱,这么重大的事,必得慎之又慎。
朝堂之事,还是首辅大人蓝珅誉做事稳妥。
他曾是镇北将军麾下副将,又冒险为文夫人修坟安葬,定然对镇北将军怀有同袍旧情。
有机会,试探一下蓝首辅,再做打算。
雨桐回到王府时,已是黄昏。
今日与鱼沛琛交往时,对方的每一个细微神情,都落入她敏锐的眸底。
无意中提到《华清阁书帖》时,她观察到鱼沛琛神色的仲然一变。
会不会,他跟华清阁有某种渊源?
不知不觉,雨桐走到了慕容熙书房外的甬道。
往正院儿去有两条通道,这是抄近路的一条。一路上她只顾低首沉思,没留意走到了这里。
“王爷!”
凌千禾的声音从书房里传出来,
“昨晚派去的人,趁鱼掌院外出搜了他房间,可惜他回来得太快,没来得及搜完,也没发现咱想找的东西。”
雨桐心下一惊,闪身躲到树后,侧耳细听。
慕容熙为什么派人去鱼沛琛房里,搜东西?他想找什么?!
窗户里,飘出慕容熙低低的声音:
“鱼沛琛冒着性命危险来京城复仇,手中定然握有重要证据。京城水深,可不能让证物落入旁人之手。”
“此人在京城无亲无友,仅有书画院那一间官舍,若有证据,必然就放在官舍内。”
凌千禾禀报道:
“今日王妃去书画院找他,说——要为寒门子弟提供衣食住所。”
沉默了会儿,慕容熙懒洋洋的声音传出:
“她是京城数一数二的富豪了,这点钱,不在话下。”
“再制造时机去搜一搜,务必把东西找出来。若放在他那里,迟早会出事儿。”
听房里人就要出来,雨桐赶紧轻手轻脚离开,心里记挂着鱼沛琛手中那份至关重要的证据。
这证据是什么?为什么会令慕容熙着力搜寻?
鱼沛琛写得一手文阁体好字,他师承何人?他手中的证据,会不会跟镇北将军那封通敌信有关?
慕容熙为什么要抢这份证物?!
他想阻止这件事的真相大白于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