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堂哗然。
姜徽玉尖叫。
“你胡说!我没有!是你被收买了,故意污蔑我!”
周明远看向姜徽玉,冷冷道。
“人证俱在,你还有何话可说?”
姜徽玉瘫软在地,泪水直流。
她转头,看向老夫人和姜暨云。
“祖母!哥哥!救救我!我真的知道错了!”
“周大人。”
沈春玉满眼怜惜地看着姜徽玉。
“犬女徽玉年幼无知,一时糊涂才犯下错事,她与绾臻姐妹情深,断不会真要伤人性命。”
“不过是一时气急,让下人泼些灰浆,哪成想会闹到公堂?还请大人念在孩子之间并无深仇大恨,从轻发落。”
姜暨云站在一旁,同样掩不住眉宇间的焦灼。
“大人,姜绾臻到底没受伤,还望大人明察,对我妹妹网开一面。”
同样是姜府小姐,姜暨云对两位妹妹的称呼却截然不同,可见一斑。
周明远环视一圈。
“沈公子此言差矣。”
“公堂之上讲究证据,姜徽玉买通下人、意图以灰浆伤人之事,人证俱在。”
“姜二小姐能逃过此劫,是她自己幸运,而非姜徽玉良知发现。”
他顿了顿,语气加重。
“蓄意伤人,按律当处三年牢狱,本官尚未定案,姜公子倒先替令妹辩起冤来?”
三年牢狱。
沈春玉身形不稳,幸而有姜暨云及时搀扶。
身为人母,她怎能眼睁睁看着女儿,入那暗无天日的大牢?
正待再开口求情,却见堂下忽然传来一声轻细的啜泣。
姜绾臻抬起泪雾朦胧的眸子。
“大人,民女今日来公堂,不过是想求个公道,未曾想过要姐姐坐牢。”
说着便用帕子按住唇角轻咳,柔弱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
“律法森严,民女不敢置喙,只是姐妹一场,若姐姐真入了牢狱,我夜里怕是也睡不安稳。”
“还请大人看在姐姐初犯的份上,给她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吧。”
此刻已近亥时,寻常人家早该灭了烛火安歇。
可姜府这场官司闹得太大,府衙邻近几条街的百姓都揣着好奇赶来。
黑压压的人群把衙门口围得水泄不通,连墙角的老槐树都爬了几个半大孩子,扒着枝桠伸长脖子往堂内瞧。
灯笼的光忽明忽暗,照得人群里的议论声,也带着几分夜游般的诡谲。
“你听听这姑娘说的,多仁义!换作我家丫头,要是被人用灰浆泼脸,不把对方门牙打掉就算好的,哪还会替人求轻罚?”
“这姜二小姐看着面嫩,心倒是宽,不过话说回来,那姜徽玉也太毒了,都是姐妹,至于用灰浆毁人容貌吗?”
周明远盯着姜绾臻看了半晌。
“姜二小姐倒是深明大义。”
他顿了顿,语气陡然添了几分威严。
“但律法昭昭,岂容私情左右?”
“此等恶行若不严惩,日后人人效仿,姐妹相残、手足相害之事泛滥,国法何在?纲常何存?”
周明远神情肃穆。
“今日既在公堂之上查明真相,便需依律处置。”
姜绾臻仰着头,语气恳切。
“求大人酌情考虑,民女也不想因此事,断了与家里的情分。”
话音落,外头又是一阵骚动。
“肃静!”
周明远猛拍堂木。
而后低头凝着她,叹息一声。
“既如此,念姜徽玉年少,且受害人姜绾臻主动求情,便免去牢狱之灾,改判杖责三十,以儆效尤!”
“不可!”
一直沉默着的老夫人倏然开口。
周明远语气听不出喜怒。
“老夫人这是要阻拦官府办案?”
“老身并非阻拦。”
“徽玉乃我姜家嫡女,身娇肉贵,这三十杖责下去,身子便废了,周大人若执意如此,便是与整个姜家为敌!”
周明远眼底掠过一抹蔑意。
“老夫人说笑,本官依法办案,何惧与谁为敌?更何况……”
他语气变得耐人寻味。
“据本官所知,姜家近日风波不断,还是自行珍重的好。”
姜老夫人脸上的怒意瞬间僵住,像是被人兜头浇了盆冰水。
周明远慢条斯理。
“老夫人,你还要继续阻拦办案吗?”
“若姜家执意包庇罪犯,休怪本官连同包庇之罪一同查办!”
堂下顿时一片死寂。
沈春玉望着儿子隐忍不甘的神色,又看了看老夫人摇摇欲坠的身影,终于明白。
这场求情,从一开始就注定徒劳。
“罢了……”
老夫人低叹,神情疲乏。
“便按律法处置吧,只是徽玉身子弱,还望大人手下留情。”
周明远冷哼一声,将令牌掷给堂下衙役。
“将姜徽玉杖责三十,即刻行刑!”
衙役们齐声应和。
两名衙役上前,按住瘫软在地的姜徽玉。
她身上的锦绣衣裙早已被冷汗浸透,发髻散乱,往日里娇纵的脸上此刻只剩惊恐与绝望。
“不要!我是姜家嫡小姐!你们敢动我?”
她的哭喊声尖锐刺耳,却只换来衙役冰冷的回应。
“公堂之上,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何况你只是个犯了法的官家小姐。”
木板扬起又落下,抽打在皮肉上的闷响一声声砸在人心上。
姜徽玉的哭喊从最初的尖利逐渐变得微弱,到后来只剩抽噎般的呻吟。
泪水混着汗水滚落,在青砖地上洇出深色的痕迹。
沈春玉背过身去,死死咬着下唇,心如火煎。
“涉案的夏果、两名小厮及刘管事。”
周明远目光扫过角落里瑟瑟发抖的几人。
他们缩在阴影里,头埋得极低。
“助纣为虐,参与伤人行径,按律各杖责二十!”
说罢,他看向底下面色铁青的姜暨云。
“至于是否将他们逐出府门,乃是姜家家事,本官不予置喙,由你们自行发落。”
几个下人闻言面如死灰,被衙役拖下去时还在哭喊求饶。
“大人饶命啊!是小姐逼着我们做的!我们不敢不从啊!”
可求饶声在板子落下的脆响中显得格外苍白,疼得他们惨叫连连,声音都变了调。
三十杖责完毕,姜徽玉早已疼得昏死过去。
原本雪白的裙摆被血浸透,拖在青砖地上,拉出长长的暗红痕迹,触目惊心。
沈春玉再也顾不得体面,扑过去一把抱住女儿。
“徽玉!我的徽玉!快,快抬小姐回府请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