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绾臻走到妆台前坐下，拿起铜镜照了照。
镜中女子眉眼清丽，只是脸颊上，还残留着些许躲避时蹭到的灰渍。
她放下铜镜，看向柳禾。
“你现在立刻出府，去请大夫。”
柳禾一愣。
“请大夫？小姐您哪里不舒服吗？”
她紧张地上下打量着姜绾臻，伸手想去摸她的脸颊。
“是不是方才被灰浆溅到了？”
“没有。”
姜绾臻按住她的手，嘴角勾起一抹浅笑。
“你去请大夫，要装作十万火急的样子，最好让府里上上下下都知道。”
“就说我不慎伤了脸，情况危急，请大夫来诊治。”
柳禾这才恍然大悟，眼睛瞬间亮了。
“小姐是想让大小姐以为她的计谋得逞了？”
“正是。”
姜绾臻点头。
“姜徽玉蠢笨，见我急着请大夫，便会认定自己胜券在握，开始得意忘形。”
她指尖轻轻点着妆台边缘，目光深邃。
“我们表现得越是慌乱，她就越会放松警惕，到时候……”
柳禾已经明白了其中关窍，兴奋地直点头。
“奴婢这就去！保证演得像模像样！”
一场好戏即将开场。
而她，只需在这朝晖院里，静待鱼儿上钩。
姜绾臻起身，走到窗边。
夜色渐深，月光透过树影洒在地上，斑驳如碎玉。
“出来吧。”
她对着窗外的阴影轻声开口。
片刻后，一道极轻的风声掠过，却没人现身。
姜绾臻也不意外。
“今日多谢阁下出手相助，不知可否现身一见？”
假山旁那枚石子来得又快又准，分明是练家子的手法。
府里的小厮断没有这般身手，更不会在暗中出手后还藏着不露面。
会是谁？
她第一时间就想到了李怀安。
一口一个“臻臻妹妹”喊得热络，说不定是他不放心，派了身边的护卫跟着她。
以李怀安那爱管闲事的性子，得知她在府里受了姜徽玉的气，暗中派人照拂，也合情合理。
思及此，她对着阴影处扬了扬下巴，语气笃定。
“多谢李世子暗中相助，改日我定当面致谢。”
可窗外静得出奇，只有夜风吹过花枝的轻响。
过了好一会儿，低沉的男声才响起。
“二小姐误会了。”
不是李怀安的人？
姜绾臻眉峰微蹙，那会是谁？
“阁下既不肯现身，总该让我知道是受谁所托吧？”
阴影里的人似乎往前挪了半步。
“姑娘不必言谢，在下只是奉命行事。”
“奉二皇子殿下之命，在此护姑娘周全。”
“二皇子”三个字像一道惊雷，在姜绾臻耳边炸开。
她猛地抬头望向阴影，眼里满是难以置信。
“二皇子？谢澜之？”
怎么会是他？
她浑身微僵。
方才对李怀安的那点轻松全然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股莫名的憋闷与戒备。
他为何要派人暗中保护她？
究竟是护她周全，还是监视？
姜绾臻只觉得后背发凉。
“原来如此。多谢阁下出手，也替我多谢二皇子殿下的照拂。”
顿了顿，她补充道。
“这份恩情我记下了，改日定当登门，亲自向二皇子殿下致谢。”
窗外的阴影似乎动了动。
那人应当是走了，或是彻底藏了起来。
柳禾恰好从外面回来，见她独自站在窗边，连忙上前。
“小姐，大夫我已经请了，府里现在都在传您伤了脸。”
约莫是觉察出姜绾臻的异样，她兴奋的表情稍微收敛。
“小姐，您没事吧？”
姜绾臻侧首，对着柳禾浅浅一笑。
“我没事，你做得很好。”
柳禾见她没事，继续汇报情况。
“大小姐院里的丫鬟果然在门口探头探脑，见我火急火燎地请大夫，那眼神得意得都快藏不住了！这下她肯定以为得手了！”
“嗯。”
姜绾臻应了一声，走到妆台前坐下，拿起梳子慢慢梳理着长发。
“接下来，我们就等着看好戏吧。”
徽月阁内，灯火通明，鎏金铜炉里燃着昂贵的百合香，却压不住满室的焦躁。
姜徽玉斜倚在铺着软垫的美人榻上，手指不耐烦地敲着榻边的小几。
她目光时不时瞟向门口，脸上满是按捺不住的急切。
“都这时候了，那两个小厮还没回来复命吗？”
她又一次开口，声音里带着显而易见的怒意。
“去夏果那边打听消息的人呢？也没动静？”
一旁正给她捏肩的丫鬟手劲不由重了几分，忙又放轻力道，赔着小心道。
“大小姐息怒，许是路上耽搁了，毕竟是在府里做事，总得避着些人……”
“避人？我看他们是办事不力！”
姜徽玉猛地坐直身子，一把挥开丫鬟的手。
“几个大男人，办这点小事都拖拖拉拉，平日里白养着他们了！”
姜徽玉越想越气，随手抓起桌上的茶盏，狠狠砸在地上。
茶水混着瓷片溅得到处都是。
“废物！全都是废物！”
她胸口剧烈起伏，眼底满是阴鸷。
两个丫鬟吓得大气不敢出，纷纷跪伏在地，连声道。
“大小姐息怒……”
姜徽玉深吸几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她精心策划了这出戏，本以为万无一失。
可现在人迟迟不回来复命，难不成真出了岔子？
正胡思乱想间，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大小姐！朝晖院那边有动静了！”
姜徽玉眼睛一亮。
“什么动静？快说！”
丫鬟跑得满脸通红，语速飞快。
“奴婢方才溜去朝晖院打探消息，瞧见二小姐身边的柳禾疯了似的往外跑，嘴里还喊着要去请大夫，说是……说是二小姐的脸伤着了！”
“脸伤着了？”
姜徽玉的心猛地一跳，激动得声音都发颤。
“你听清楚了？真是伤着脸了？”
“千真万确！还说要留疤！”
丫鬟用力点头，语气肯定。
“柳禾急得都快哭了，说二小姐脸伤得重，怕是要留疤！”
姜徽玉脸上瞬间绽放出笑容，方才的焦躁一扫而空。
“成了！”
她在房间里快步走了几步，激动得难以自持。
姜绾臻，毁了你的脸，看你还怎么跟我争！看哪个世家公子能看得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