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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晏平跟贺丛舟一人守着一个。
病房内静谧清寂,白色纱窗随风飘扬着,风很柔,像母亲温暖的手抚在额上,肩上,或许是以为自己已经成功死去了。
梁吟昏迷时脸上是平和的表情。
仿若徒步走了很久的人,穿越了沙漠,海洋和山川,终于到了名为家的港湾,可醒来看到熟悉的医院病房和床边欺骗了自己的新丈夫,她脸上不是死而复生后的欣喜,反而生出了颓败与痛楚。
怎么看都不是滋味。
程晏平与梁吟苏醒后的眸子对视,良久,谁都没有作声。
梁吟像是很累。
又垂下白皙的眼皮,盖住了那只疲倦的眸。
“你先好好休息,等恢复好了我再跟你解释。”
程晏平起身,将被角遮了遮,就要出去叫医生来检查,梁吟平躺在枕上,任由温柔的软风拂面,说出的话又是那样的残酷。
“我死了,你就没办法得到虞家的支持了,是这样吗?”
“不是。”
当然不是。
程晏平那张绅士的面孔上布满了痛心疾首的无奈,他怎么都没想到,梁吟竟然悲观到了这个地步,“就算是一个陌生人倒在我面前,我都会救的。”
“是。”
梁吟唇瓣动着,眼睛却不肯睁开,不想再被这些人的温情表现所欺骗,一直以来是她太天真,世界上哪有无缘无故的好呢。
她早该知道的。
只不过是还抱着那点可笑的期盼罢了。
结果呢。
还是打了脸。
“一个陌生人倒在你面前,你会救,我倒在你面前,你满心满眼想的都是我的身世,我的亲生父亲,该怎么利用我。”
“如果不是我听到了,你还会将虞家的事告诉我吗?”
梁吟只是不明白,如果是利用,为什么不一开始就告诉她,这样她起码要好受一点。
“我是利用了你。”
走回床边,程晏平的影子覆在梁吟的眼皮上,“你可以怪我,恨我,但不要为了虞家不要你就心生气馁。”
“……”
到了这个时候。
没什么好隐瞒的了。
“你不是虞家的孩子,那只是我编的。”
从一开始。
程晏平就不是真的要找梁吟的亲生父亲,她的父亲是谁,他不在意,他要是一直都是虞家手上的权势和一个契合虞父失散女儿经历的人。
静默有时是比激烈的争吵更令人惧怕的存在。
如果梁吟哭出来,高声控诉,或者歇斯底里地动手都可以,但她偏偏不言不语的躺着,唇不动了,眼也不睁。
还有气息。
但整个人浑身上下笼罩着和死一样的绝望。
原来不是父亲啊。
她竟然蠢到为了一场骗局**。
这太荒谬。
程晏平将她,将虞家,都耍得团团转。
……
确认小起平安后贺丛舟才到梁吟的病房外,程晏平走了,他心知肚明,自己在的话只会让梁吟更难受。
钟疏已坐在病房里。
手里端着汤,吹温了往梁吟唇边送,“乖嘛,你喝一口,你都不知道,我一早上听说你出了事,立马让家里阿姨煮的。”
“你不心疼阿姨也心疼心疼我早起嘛。”
钟疏已最擅长打哈哈,想用玩笑的方式让梁吟转移注意力。
梁吟靠在床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听了她话才慢悠悠将眸光从窗外转回来,听话地喝着勺子里的汤水,“这才对嘛,何必为那些不值得的人伤心,反正你们才结婚没多久,大不了离了,还能分一笔钱呢。”
一边说,她一边舀汤递过去。
梁吟还是听钟疏已的话的,又不想让唯一的朋友担心,只好努力在没胃口时努力多吃几口。
“别伤心,也别做傻事了,小叔那里我去骂。”钟疏已笑起来,“至于虞家……他们不要你我要你,你来我家,以后我和裴阶养你。”
裴阶。
很耳熟的名字。
但梁吟分不出神去想,一动脑子头便会痛。
喝完汤。
钟疏已又陪了梁吟一会儿,看着她熟睡过去才悄咪咪起身出去,刚开门撞上门口一面冰山般散发着寒气的贺丛舟。
吓得险些惊呼出声。
关上门出去。
钟疏已压着声音大骂,“你要死啊,准备把我魂吓飞是吗?”
贺丛舟不吭声,眉宇压得很沉,眸色锐利漆黑,“你说虞家人不要梁吟,是什么意思?”
不知道这个虞家和虞清是不是同一个。
但**也听得出。
一定和梁吟的亲生父亲有关。
钟疏已本是不想说的,可这件事实在太不公,她一点都不奇怪梁吟会想不开,母亲死得不明不白,又被亲生父亲追杀,女儿也养不了,亲生父亲又不要。
世界灰暗,她想离开,不足为奇。
将前因后果转述给了贺丛舟,钟疏已尤其强调了“虞家嫌梁吟名声不好”这一点,偏偏这点有很大一部分都是贺丛舟导致的。
他的愧疚在无形之中加重。
“虞家。”
呢喃了声,贺丛舟想不到还有哪个虞家值得程晏平这么大动干戈,“是京海的那个虞家吗?”
这怎么可能呢?
虞家常年在京海,虞江平和梁吟母亲几乎是毫无交集,梁吟怎么可能是他的女儿,贺丛舟一头雾水,倏然又想起那把断梳。
如果虞江平是梁吟的父亲。
那贺雪舟的仇人是虞江平?
这段理不清的关系让贺丛舟思绪搅乱,头疼欲裂,“如果真的是我想的那个虞家,父亲一定知道些什么,我这就回去。”
“你认得虞家人?”
何止认得。
他马上就要和虞清结婚。
但如果梁吟真的是虞家人,或许他可以用和虞清的婚姻做筹码,换她认祖归宗,也许这是他唯一可以赎罪的契机。
……
前些天就约好了今天去听音乐会,虞清没联系上贺丛舟,动用了虞钊的关系才打听到贺丛舟的女儿走失,进了医院。
他在医院守着女儿,走不开。
虞清是喜欢贺丛舟,儿时就喜欢,但还没准备好做两个五岁孩子的妈妈。
但为了贺丛舟。
她愿意放低姿态讨好一下。
买了零食和玩具来探望,停好车,挡风玻璃前视角清晰,贺丛舟小跑着从医院出来,虞清降下车窗招手,他没听见。
像有什么火烧眉毛的事,上了车提速离开。
来这里本就是做给贺丛舟看的,他不在,虞清便没必要进去,重新启动引擎,踩下油门就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