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宁见了吓一跳,“不是,你……”
赵应与容婉也是一惊,但并无心疼,“这江家就把人放这了?是要我们救吗?他们是无赖啊!”
赵凫泽看了好大一出戏,脸上冷冰冰的,“要我说,直接丢出去。”
赵应迟疑一瞬,“从咱家丢出去,十张嘴都说不清了,你们俩,一个去请大夫吧,一个去报官。”
福宁欲言又止,真的很想说,不用报,官知道。
但是看着父母严肃的样子,还是点了点头。
就这样,无处可去的江月娇住进了赵府。
福宁很不满,凭啥呀。
她的不满,赵凫泽捕捉到了,他调侃地说了句,“就凭赵家要脸。”
福宁更生气了,“那江家不要脸呗!”
赵凫泽郑重地点头。
而另一边,回了王府的谢珩玉,从下属口中得知了江家上门道歉和迁户籍的事,他并未表态。
他打算看看今晚赵福宁的态度,再做决定。
说到赵福宁,就不得不提……谢珩玉在府中等了两个时辰,小福还未归来。
直到天色渐黑,他的心开始慌了。
他摸不准,小福究竟在赵福宁那里,还是被赵福宁藏起来了,又或是——真的走丢。
谢珩玉的想法,赵福宁不知道。
她哪里会知道,白天将小福托付给二皇子,二皇子却一直没执行,反而将小福带回了二皇子府。
所以当晚她歇下,醒来发现入目的是陌生环境时,她心里是慌的。
第一猜想是谢珩玉生气她跑出去,所以将她关到新的卧房里了。
但很快,福宁的猜想不攻自破。
因为她发现,自己没睡在床榻上,她被很随意地放在了某个角落里。
楼阁内宽敞明亮,木质的地板被擦到锃亮,带毛的小爪子踩在上面,几乎听不见声音。
福宁轻轻地在地板上行走,探索四周,搞清楚这里是哪儿。
“出去。”男人低沉严肃的声音自屏风后传来。
但不是跟她说的。
福宁往后退几步,绕过屏风,仰头看向男人坐在桌案前的背影。
好啊,二皇子竟然没将她送回去。
怎么想的啊?
她不明白。
谢燎身侧的侍女放下温水盆,和一块白色毛巾,垂首敛目、步履轻缓地去关掉阁楼的窗户,再慢慢退出阁楼,阖上门。
偌大的房中静悄悄的,偶尔听闻院中的树叶被风吹过,簌簌作响。
福宁迈着小步子上前瞅瞅,如果会说人话,她一定要问一问二皇子,为什么不把她送回去。
饶是步子再轻,身后有团东西窜来窜去,也很难叫人忽视。
谢燎倏然回头,对上一双圆溜溜、瞪得宛如琉璃珠子的猫儿眼,他神色一怔,似这会儿才恍然记起房中还有只猫。
这只猫看着气鼓鼓的,嘴角两侧的雪白的须随着她压抑不住的呼哧声一耸一耸地飘动。
滑稽得很。
谢燎冷淡的脸上扯起一抹极淡的笑意,低声自语,“难怪你主人愿意养你,的确不讨厌。”
福宁:……
这叫什么话呀!
不过不重要,她继续走上前,到他裤腿边,“喵~喵~”
她表现出了想回家渴望。
对方却懒得理她喵喵叫,不再看她,对着桌案上的铜镜。
谢燎慢条斯理地卷起袖子,伸手放进温水盆里,浸透毛巾,再提起,动作缓慢地将毛巾拧干。
因着他动作极慢,水声都不是哗啦啦地流,落在福宁耳朵里,淅淅沥沥得跟屋檐上淌下几滴水似的。
福宁乖乖地坐在谢燎脚边没多干扰他,屋檐上没淌水,她低着头脑袋却突然湿了。
几滴水落在脑门,她浑身一个激灵,难以置信地抬头望去,彼时元凶没有看她,只有一只作恶的手抬在她头顶,手指还甩了甩,将指尖的最后一滴水也甩到了她的脸上。
福宁同手同脚往后退出老远,防贼似的盯着谢燎,眼睛比刚才瞪得更大了。
谢燎还是不看她。
只有她看着谢燎,看着他收回手,抬起拧干的毛巾——
不是!
有毛巾为什么不用毛巾擦手,要把水甩到她身上?
太过分了!!
福宁的鼻子不可抑制地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蓝色的眸子散发着不善的光。
就见谢燎将湿毛巾按在脖颈处,擦了擦,然后敷着。
他一边敷着,一边拿起左手边的一本书,面色淡然地看了起来。
福宁生气,福宁想报复他。
看准那个脸盆的方向,她迈步过去,先爬上凳子,再借着凳子的高度跳到桌案上。
窸窸窣窣的动静不绝,谢燎没有抬头,大抵是觉得她毫无威胁。
福宁偏要给他点小教训,不给她送回王府就算了,还把水淋到她的头上!
就在她的爪子碰到脸盆壁时,才发现以她之力,压根没法把脸盆整个推倒,水洒不到谢燎身上。
而且,真要把一碰水浇到他身上,也确实有点过分了。
所以她前肢往上攀,试图将爪子伸入盆里,沾些水甩到他身上。
福宁是这样执行的,可是前肢不够长,只能努力去攀。
直到只剩下后腿站在桌面上,她的前胸贴在盆的外壁,爪子即将要碰到水时。
谢燎突然动了。
心虚的她一下子僵住,敌动,她先不动,动作保持。
谢燎没有看她,顾自将书本倒扣桌上,抬手去将脖颈处的湿毛巾取下。
取下的毛巾正要放回脸盆里,他目光瞟了眼趴在脸盆上的那团毛茸茸,她低着头,爪子在距离水面一指甲盖的空中僵持着。
不知道的还以为水盆里有鱼,她要抓着吃呢。
谢燎攥着毛巾的手,在距离水面一寸高时,蓦地松开。
毛巾落水,溅起的水花高度,恰好洒了福宁一脸。
她紧紧闭上眼,水顺着睫毛,一直往下流。
啊啊啊!谢燎洗脖子的水,洒了她一脸!
福宁再睁开时,重重抬起爪子想往水盆里拍去。
视线却又被谢燎诡异的动作吸引住。
他,他竟然——
福宁不可思议地看着,她见到谢燎的脖子起了一层皮,看得她后背发凉。
这是什么毛病?
谢燎正一脸习以为常地对着铜镜去撕那层皮。
一点一点……
福宁瞳孔放大,亲眼看着原本覆盖在他脖子上的那层皮,被越扯越长。
古怪的是,他的皮囊下,没有一点血,竟还有一层完好的皮。
福宁看得怔愣住,她心里有一个预感,她即将会知道一个惊天大秘密。
她就这么站着靠在盆上,甚至忘了刚才想干嘛,更未曾察觉那盆中的水自泼湿她脸颊后,已悄然浅下去许多。
谢燎的指尖正抵在颈侧,撕开那层精心伪装的皮囊。
粘连着脖颈肌肤的易容面皮被一寸寸剥离,露出了其下截然不同的轮廓。
福宁视线锁定他的脸,紧紧盯着,不容错过一点。
她那颗因激动与惊诧而剧烈跳动的小心脏,在彻底看清面皮之下那张真实面容的瞬间——
骤然死寂。
面皮之下,并非她所以为的任何一种可能。
不是别人。
而是,她那个本该远在邕州求学、今日方才归来的兄长——赵凫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