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江夫人一时语塞,眼神不由自主地往福宁那边飘忽了一瞬,复又强撑着道,“娇娇觊觎崔兰亭,自是娇娇不对,可这婚事是崔家主动上门求娶,并不是我们江家招惹的啊,再者说,你女儿也不是没捞到好处,摄政王为了你女儿不惜和我家娥娥退婚——”
“你胡言乱语什么!”赵应面上只有被疯狗攀咬的恼怒,压根不信江夫人的鬼话,“你女儿在宫里做了什么,外头都传遍了,品行不端被退了婚,竟还怪到我家囡囡头上,我家囡囡和摄政王八竿子打不着,你这毒妇又想害我囡囡是不是!”
赵应一个文人,气急了左右环顾厅堂内的桌椅陈设,想寻件衬手的能当武器使用的家具。
争执矛盾随时都可能升级。
然,江夫人却是真的想好好说清,化干戈为玉帛,她一把将江月娇拉拽到前面,斥责道:“道歉啊!你自己犯的错,自己恳求原谅!”
江月娇神色空洞,被推到前面,仍旧没有抬头,她的身体微微屈着,挺不直似的,身后裙摆上慢慢透出血红色。
江夫人看她这个罪魁祸首,连累了一家人,却摆出一副受害者的模样,气不打一处来,“你觊觎赵福宁,先是在宴会上陷害她淹死摄政王的猫,后又冤枉她偷了摄政王的黄金,害人未遂,你又指使丫鬟去城外雇佣杀手,买凶杀人——”
“等等,”赵应越听,眉头拧得越紧,直到听见买凶杀人,心一咯噔,看向女儿,“是什么时候的事?什么买凶杀人?”
福宁张张嘴,面对父亲的质问,有丝丝心虚,不敢直视,轻描淡写地说:“就前阵子……不过我没事,一点事都没有,不想让你们担心,就没跟你们说。”
“胡闹!”赵应要是眼神能杀人,江氏母女得死一万次,“报官!这事非得报官不可!”
江夫人讶异一瞬,才知赵应夫妻竟是不知情的。
报不报官,江夫人其实无所谓,因为报与不报,结果没什么两样。
昨日,皇帝的圣旨下达,她们母女三人回了伯府后,寿安伯发了好大一通怒火,祖上传下来的爵位,到这一代竟作成最后一代了,再也无言见列祖列宗,能不生气吗?
而祸端就在平日引以为傲的两个懂事的女儿身上。
可寿安伯还能如何,两个女儿被杖刑,身子说不准要落下病根,定是不能再请家法的了,更残酷的是,名声尽毁,再想拿两个女儿去攀附权贵,是不可能的了。
寿安伯夫妇争执又商量,商量又争执,耗了一晚上才想通,日子总要继续过的,只能想办法等时日过去,外头风声淡了,再将女儿远嫁,之后努力些看能不能积攒人脉,重新往上爬。
岂料,今儿一大早,摄政王府的猫丢了,摄政王找猫的时候经过伯府门前,也不知道他是临时起意还是故意,派了下属进江家知会了一声,知会的便是江月娇前几日于京郊行恶之事。
可怜江月娇短短一月内,受刑两次,旧伤未愈又添新伤,还在床榻上暗自发誓迟早要报仇、再彻底将赵福宁重新踩在脚下。
结果誓没发完,便东窗事发了。
几日前她做下的恶事,她有忐忑心虚过,但随着风平浪静便淡忘了,以为过去了,哪知道摄政王这个时候还不肯放过她。
摄政王的手下放话,昨日惩罚是陛下给的,但摄政王殿下向来公正,杀人未遂这等恶劣之事,不是打几下就能揭过的。
多的没说了,也不说解决办法。
让人分辨不清楚,他的最终目的是什么,是来下通牒的,还是来制造焦虑的。
只留寿安伯夫妇焦躁不安,寿安伯用了一夜才重拾的希望又破碎了,心力交瘁直接吐血,吐完先不请大夫,而是去见了一位从前交好的同僚。
那同僚也是户部官员,负责户籍事宜。
可在这多事之秋,同僚哪敢沾上寿安伯府,当下就要撇清关系,还是寿安伯送了点好物,才让对方勉为其难地答应帮个小忙——
将江月娇的户籍迁出江家。
完事后,寿安伯自己没脸来,让妻子带着庶女来赵家道歉,想着摄政王这般看重赵福宁,若能求得其原谅,或许就没事了。
若求不得原谅,反正户籍也迁出去了,这只会惹祸的女儿不要也罢!
故,江夫人不怕报官,摄政王都已经查得门清了!
江夫人推搡着江月娇,后者虚弱不堪,当即踉跄着扑倒在地,膝盖磕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哼。
江夫人声音陡然拔高,“给他们磕头赔罪!他们若能原谅你,你便要感恩戴德,往后伴青灯古佛了此残生。”
赵家哪见过这样的场面,要不是家里人手不够,早将人驱赶出去了。
“你们闹够没有,有什么求原谅的吗!”福宁拳头都硬了。
赵应直接让赵管家去报官抓人。
江夫人见赵家人态度,语气骤厉,还是看向江月娇,“如果不原谅,我江家管不了你了!该流放流放!该问斩问斩!”
语罢,竟在众人眼皮子底下,转身走了,也不带上江月娇。
“你走啊,你母亲走了,你还留着做什么!”赵应怒斥。
江月娇还是低着头,没有起身,没有动作,一滴泪从右眼滑下,她咬紧苍白的唇瓣,面上满是屈辱与恨意。
远远的,还传回江夫人的话音,“她已不是我江家人!你赵家发落吧!”
赵家一家子目瞪口呆,生气与愤怒,都没江家这操作让人无语。
福宁看看跪着的江月娇,再看看已经快没影的江夫人,“我不会原谅你的,你跪着也没用!”
容婉也点头。
下一瞬,不等赵家人发难,江月娇便朝前倾去,昏倒在厅堂中,身后鲜血淋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