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昭烈谋主,三兴炎汉 第374章 进则亢龙有悔,退则蒺藜生庭

却说陈登正焦虑洛阳方面的消息时,便收到了来自李翊的亲笔书信。

陈登慌忙打开,只见其书略曰:

“元龙兄足下:”

“久疏问候,小弟甚念。”

“前承惠江鲈,鲜腴绝伦,举家共飨,齿颊留香。”

“感君厚谊,特以洛鲤数尾奉答。”

“然此物性烈,慎勿脍生而食,切记。”

“前议陈李联姻之事,愚弟辗转反侧,终觉未妥。”

“兄本江南望族,又掌淮南劲旅,朝堂侧目久矣。”

“而弟忝居首辅,谬领河北之众。”

“若再结秦晋之好,恐树大招风,徒惹群僚构陷。”

“陈、李两家各退一步,则三家皆安,愿兄察之。”

“另,兄欲为伐吴主帅之请,陛下已授弟五军都督之职。”

“然弟坐镇中军,不亲锋镝。”

“兄率淮南锐师为前驱,行间号令,实赖元龙。”

“唯兄素性豪宕,麾下亦多纵逸之士。”

“此番四军协攻,皆百战之雄,恐桀骜难驯。”

“愿兄稍敛英锋,以和为贵,共戮吴贼。”

“秋露侵衣,伏惟珍重。”

“首相翊再拜。”

陈登览毕李翊书信,掷于案上,长叹道:

“子玉果拒联姻之请也!”

从事仓慈趋前拱手:

“相爷既不愿结亲,将军将作何计?”

陈登目视江图,徐徐道:

“事已至此,唯有步步为营。”

“当务之急,莫过于伐吴一役。”

“尔等也不必空论庙堂得失,且专注眼前战事罢。”

他指尖划过长江沿线,沉声道:

“老夫已经探得,孙权拜陆逊为大将军,沿江布防。”

“据探马所报,江东调兵不下十万。”

“彼据天险,又得陆逊为帅,我汉军若无二十万众,难破其防。”

一旁的主簿连忙插话道:

“听京城里的人说,朝廷似乎就是打算动用二十万人来灭吴。”

嗯……

陈登捋着颔下胡须,点了点头:

“子玉确实是深谋远虑,我常年在淮南。”

“故知灭吴少说需用二十万人。”

“子玉身在京城,久不用兵,其所断所谋竟与我相同。”

仓慈却蹙眉说道:

“二十万大军,少说需征民夫四十万人。”

“此乃伤国本之举也!”

要打赢吴国,确实用不了二十万大军那么多。

但这是灭国之战。

光是占领、推进、抚定、治安等一系列事务,都需要用到大量的生力军。

所以灭国之战,通常需要酝酿很久。

它并非是小打小闹。

陈登拍案而起,朗声道:

“兵者,凶器也。”

“然若不灭吴,则战祸连绵,死者更众!”

“长痛不如短痛,早定江南,方为万民之福。”

言罢,他一挥袖令道:

“汝即刻依汉制征发徭役,不得滥征,亦不得延误!”

仓慈肃然领命:

“喏!在下必循律而行。”

江风穿帐,陈登独立灯下,凝视跃动之火,喃喃自语:

“陆伯言,且看鹿死谁手!”

……

建业城中,吴王孙权负手立于殿前,眉头深锁。

忽有密探疾步入内,跪地禀报:

“大王,洛阳朝廷已定伐吴之计,欲发兵二十万,水陆并进!”

孙权闻言,面色骤变。

一连退后数步,喃喃道:

“二、二十万……”

他猛然想起陆逊昔日之言——

“吴军据江而守,敌若十万、十五万,尚可周旋。”

“若二十万倾国而来,则胜负难料矣!”

思及此,孙权心中更是焦灼万分,当即挥袖道:

“快!快!!”

“速遣快马至江防,问陆伯言如何应对!”

使者星夜驰骋,到长江前线,至陆逊营中,传孙权之问。

陆逊听罢,沉吟片刻,遂提笔修书,令使者带回。

并嘱道:

“请禀大王,逊必竭力布防,然齐军势大,非独吴国可挡。”

“魏吴同盟,唇齿相依。”

“今大敌当前,魏王曹丕岂能坐视?”

“当速遣使赴成都求援,共抗强敌!”

使者归报,孙权览信。

看罢,乃颔首道:

“伯言之言,正合孤意!”

遂命左右备牛酒犒军,并遣心腹大臣顾雍持国书入蜀,求援于魏。

翌日,孙权亲临江畔,犒赏三军。

见士卒日夜修筑壁垒、操练水战。

他执酒至陆逊等将的面前,慨然道:

“将军劳苦,孤心甚慰。”

“今齐军压境,江东存亡,尽托于卿等!”

陆逊肃然拱手:

“逊受国恩,敢不尽心?”

“然此战非独吴国之事,魏若能出兵牵制齐军侧翼。”

“则敌势可分,我方可乘隙破之!”

孙权深以为然,催促顾雍即刻启程。

顾雍乃是江东大族,吴国重臣。

按理说这种级别的官员,是不应该作为出使用的。

可孙权这次却把他给派了出去,足见孙权这一次是真的急了。

同时,他也正是想把自己这份“焦急”之情传达给曹丕。

盼他能够念在吴魏同盟的份儿上,明白唇亡齿寒的道理。

发兵救一救吴国老铁。

……

顾雍风尘仆仆赶至成都,求见魏王曹丕。

殿上,顾雍长揖到地,声音中带着几分急切:

“魏王明鉴,刘备倾国之兵欲犯我江东。”

“吴王特遣臣前来,恳请魏王念在同盟之谊,出兵相援。”

曹丕高坐于王位上,手中把玩着一块晶莹的蜜糖,闻言微微抬眼:

“哦?听使君的意思,刘备竟动用二十万大军?”

如果汉军真的出动了至少二十万人,那说明刘备这厮是真的追求毕其功于一役。

打算一发解决江南问题,而不是打拉锯战。

今日割一城,明日割五城那种。

再看孙权把顾雍这种级别的大臣都派出来了。

可见是真的急了。

“正是!”

顾雍顿首再拜,“齐人水陆并进,战舰千艘,来年将顺流而下。”

“吴国虽据长江之险,可面对如此庞大数目的军队,仍然是独力难支啊!”

曹丕将蜜糖放入口中,甜味在舌尖化开,他眯起眼睛。

“太尉刚从南征归来,不知对此事有何高见?”

司马懿自班列中出,拱手道:

“大王,此事非同小可。”

“吴若亡,则魏独木难支。”

“刘备素有雄才,若得江东之地,其势将不可制。”

“臣以为,必须救吴!”

他言辞激烈,目光如炬。

曹丕又取一块蜜糖,慢条斯理地咀嚼着:

“太尉以为,当发兵几何?”

司马懿略一沉吟:

“汉中屯兵已久,可发精兵五万,袭扰关中,以制齐人侧翼。”

“如此,便可使其首尾不能相顾,缓解南线军事压力。”

殿中群臣闻言,窃窃私语。

曹丕却似未闻,又伸手去取盘中蜜饯。

司马懿目光敏锐,注意到曹丕手指微微颤抖,额角有细密汗珠,心中一动。

“大王。”

司马懿上前一步,声音压低。

“蜜糖虽甘,多食恐伤身体。”

“臣观大王近日多饮多食,却日渐消瘦,此乃消渴之症的前兆啊。”

曹丕闻言大笑,笑声中却带着几分嘶哑:

“太尉多虑了!孤身体康健,何来消渴之说?”

他又取一块蜜糖放入口中,“自蜀地糖业兴盛以来,国库充盈。”

“孤食糖,一为品尝美味,二为蜀地百姓表率。”

“糖业兴,则蜀民富。”

“蜀民富,则天下安。”

司马懿眉头紧锁,却不敢再劝。

他深知曹丕性情刚愎,若再多言,恐招祸端。

曹丕挥袖道:

“孤以为,太尉所献之策甚善。”

“即日起,卿便前往汉中,整饬军备。”

“准备出兵袭扰刘备侧翼,帮吴军分担江南战线的压力。”

“臣领命。”

司马懿深深一揖,目光却忍不住再次扫过曹丕泛黄的面色和干裂的嘴唇。

退朝后,司马懿独行于宫道之上,秋风卷起他的袍角。

侍从轻声问道:

“太尉,大王似乎不以为意,对自己的身体甚不在意啊。”

司马懿摇头叹息:

“大王沉疴已深而不自知。”

“然国事为重,明日我们便启程前往汉中。”

“那大王的病……”

“天命难违。”

司马懿仰望苍穹,发出一声叹息。

“我等臣子,唯有尽人事以待天命。”

“行了,速去准备吧,五万大军不日便发。”

与此同时,曹丕独坐内殿,案几上蜜饯堆积如山。

他伸手取食,却忽觉指尖刺痛,细看之下,

一道小伤口渗出血珠,竟久久不凝。

“奇怪……”

曹丕喃喃自语,却仍将沾血的蜜糖送入口中。

“孤这是怎么了?”

曹丕只觉脑袋有些浑然。

但也没有太在意,只摇了摇头。

“定是近日政务繁忙所致。”

他对外喊道,“来人,再取些交州新贡的蜜糖来!”

……

就在魏吴两国畏惧汉朝的兵锋时,

汉朝大地上,地方各级官员已经收到了朝廷的通知。

着手准备征发徭役的工作了。

其中,最为顺利的是河北。

河北之地,沃野千里,仓廪充实。

朝廷征发徭役的诏令一到,各郡县官吏即刻张榜,征调民夫。

百姓虽有不舍,但因近年赋税稍轻,且官府许以钱粮补偿,故应征者甚众。

涿郡作为龙兴之地,

其太守府前,更是青壮列队,官吏唱名。

一老农拍其子肩,道:

“儿啊,此番随军,当谨慎行事。”

“天子仁德,必不使尔等白白受苦。”

其子拱手应诺:

“父亲放心,儿必不负朝廷征召。”

太守见此,捋须微笑,谓左右曰:

“河北之民,果然忠顺。”

“不愧是李相爷经营出来的风水福地。”

“若天下皆如此,何愁大业不成?”

青州、徐州之地,虽未如河北富庶,却也尚可温饱。

然近年战事频繁,徭役不断,百姓渐生不满。

琅琊郡内,一老者拄杖立于村口,见差役又来征丁。

怒而顿地,骂道:

“天子口口声声爱民如子,为何年年征发,使我等不得耕种?”

“家中田亩荒芜,妻儿何以为食?”

旁有乡邻大惊,急掩其口,低声道:

“老丈慎言!”

“此乃大逆不道之言,若被官府听闻,恐有灭门之祸!”

老者愤然甩袖:

“横竖是饿死,何惧一死?”

然终究不敢再言,只得眼睁睁看着自家独子被征调而去。

青徐地区百姓虽小有怨言,但大多百姓还是认真配合了朝廷的工作。

这也得益于当年李翊布政徐州,多施恩降惠于此。

至于河南地区,由于此地遭受的战争破坏最为严重。

所以刘备特地下旨,减河南三成丁役。

河南地方官员在接到诏书后,或有人道:

“朝廷要的是四十万总数。”

“河南减了,别处就要多征。”

“届时他州郡守完成使命,独我河南不足,岂非显得吾辈无能么?”

于是众官员为了自己的前程,

乃私下里决定,明面上遵旨减役。

实则在户籍上稍作调整。

将逃亡者仍计入丁口,老弱者不除名册。

但此举,也遭到了河南其他官员的反对。

他们认为这种行为是欺君之罪。

何况朝廷既然已经下旨减役,说明其他州郡肯定做了相对应的安排。

咱们又何必自作聪明呢?

经过一番争执,高层最终还是决定先按朝廷颁布的七成征发。

至于不足之数……

令各县自行筹措。

这道模糊的指令经郡县层层传递,到乡亭时已面目全非。

颍川郡守接到文书后,立即召集属吏:

“朝廷征役期限紧迫,每户必出一丁!”

“郡守,陛下不是减役三成吗?”

户曹掾小声提醒。

郡守冷笑道:

“减役?淮南前线等着粮草呢!”

他拍案而起,“告诉各县,完不成数的,县令免官!”

秋雨连绵中,差役们持着盖有朱印的公文奔走乡里。

汝南县郊,督邮张郗带着十余名衙役闯入村落,惊得鸡飞狗跳。

“奉朝廷令,征发民夫伐吴!”

张郗一脚踹开茅屋柴门,屋内老妪吓得打翻了纺车。

村里的里正赶忙近前,颤巍巍递上名册:

“张……张督邮,本村适龄男子皆已登记在此。”

张郗扫了眼名册,突然指着个名字:

“这陈大为何不来应征?”

“回张督邮,陈大上月采药坠崖,腿骨未愈……”

“所以、所以老夫未曾将他列入名册里去。”

“抬也要抬去!”

张郗厉声喝道。

“朝廷就要伐吴了,耽误了国家的征程,尔等吃罪的起吗!”

话落,即转头对衙役道。

“去陈家拿人!若敢抗命,以谋反论处!”

待徭役闯入陈大家拿人时,陈大妻子含泪将家中钱财尽数奉给张郗。

只求他莫要强征他夫君到前线去。

张郗既得了钱,却又不着急走,说道:

“某也只是一督邮,若是不能按规定交上具体数目的徭役。”

“某也得受罚。”

陈大妻子会意,又回屋将家里唯一值钱的金钗子赠给张郗。

“有劳张督邮通融通融。”

张郗侧目望一眼屋内,见里面的确已经穷得拿不出任何东西,榨不出半点油水了。

这才带人离去,并说道:

“……也罢,念在陈大的确是腿上有伤。”

“此次南征,便免了他的徭役吧!”

话落,方才带着手下人,大摇大摆离去。

只留下陈大妻子,望了眼粒米不剩的空锅,长长地叹了口气。

今晚只能指望有好心的村民,能够接济他们一二了。

可听说官吏挨家挨户,也各种理由,强征了不少米面。

也不知道他们家中还有没有余粮。

同样场景在各县上演。

在陈留,县丞发明“助役钱”,声称交钱者可免役。

他会上奏朝廷,说明此事。

在东郡,官府克扣民夫口粮,每日只发半份。

最甚者属颍川,

竟将征役名额暗中加码——

朝廷要七成,他征九成,多出的两成竟要民夫自备干粮赎买。

颍川是老牌士族聚集地了。

中间经历过曹操统治,然后又是大量精英阶层跟随曹操进入蜀地。

颍川地区的势力,经过了好几轮的洗牌。

这里整体的管理也是比较混乱的。

秋风萧瑟,王老汉蹲在自家田埂上,望着尚未成熟的粟穗发呆。

昨日差役来征走了他的独子,今日又来索要“助役粮”。

“老丈,莫怪我等狠心。”

差役掂着钱袋,“咱家府君说了,一斗粟抵一日役。”

“您交十石,令郎就能早归百日。”

王老汉颤抖着掏空米缸:

“官爷,只剩这下这些了……”

差役瞥了眼不足三斗的陈粮,突然抬脚踹翻米缸。

“老东西,敬酒不吃吃罚酒!”

说罢扬长而去,留下老人跪在撒落的粮食中痛哭。

当夜,颍川阳翟县郊的破庙里,十几个衣衫褴褛的农夫聚在微弱的篝火旁。

“狗官!狗官哪!”

“我儿被征去才半月,就传来死讯……”

说话者正是王老汉,他浑浊的眼中燃着怒火。

“说是失足落水,可同乡带回的尸身上全是鞭痕!”

古代最辛苦的便是徭役工作。

尤其在汉末三国时期,生产力总体不发达、交通不便的情况下。

凡是服徭役的人,通常不死也得掉一层皮。

能在一场大规模战役中,服徭役且活下来的,那绝对算是命相当硬的。

“我家交了五石粟,第二日又来要!”

年轻些的王五咬牙切齿。

“那督邮还说,之前交的算‘修路钱’,现在才正式开始算役钱!”

另一名农夫冷声笑道:

“圣旨明明是减役三成,到我们这儿反倒多出两成。”

“诸位可知其中猫腻?”

他蘸着雨水在供桌上划拉。

“诸位看……”

“郡里要七成,县里加两成,乡亭再刮一层……”

“最后全进了这些狗官的腰包!”

破庙外雷声大作,闪电照亮了一张张愤怒的面孔。

王老汉举着锄头,颤巍巍站起。

“横竖都是死,倒不如……”

“反了他**!”

王五抄起锄头砸向供桌,木屑飞溅。

三日后,一队差役照例来村里催粮时,等待他们的是锄头镰刀。

当督邮闻讯带兵赶来,只见官道上悬着七具尸体,最前方差役的嘴里塞着带血的告示——

正是那份被篡改的征役文书。

“杀官差者诛三族!”

“尔等好大胆,竟敢造反!”

督邮怒吼着冲进村庄,迎接他的却是从四面八方射来的竹箭。

当他被吊上村口老槐树时,终于看清领头人竟是那个佝偻的王老汉。

消息如野火蔓延。

短短旬日,颍川、汝南、陈留三郡交界处,聚集起上万流民。

他们推举这王老汉为首领,号称“平役军”,专杀**污吏。

消息传到同在河南的梁国里,

梁王刘理正与国相诸葛均对弈。

忽闻殿外脚步声急,主簿陈泰手持漆封军报匆匆入内,额上还挂着汗珠。

“大王,河南急报!”

陈泰单膝跪地呈上竹简,“颍川、汝南流民聚众作乱,已杀朝廷命官十二人。”

“据报,乱民逾万!“

刘理执棋的手悬在半空。

他搁下黑玉棋子展开军报,越看眉头皱得越紧。

“这是谁干的!”

刘理看罢,拍案而起,震得棋盘上棋子乱跳。

“竟敢篡改陛下的减役圣旨,逼反河南百姓!”

刘理是严格按照刘备颁布的圣旨,遵行减役条令的。

甚至他还在基础上进行了减少。

只是没想到竟有些地方官员,仗着天高皇帝远,值此国家大事之际,牟取私利。

诸葛均拾起散落的军报细看,胡须微颤:

“大王慎言。”

“然乱民杀官据县,实乃大逆。”

“当速报洛阳,请朝廷定夺。”

刘理起身踱至殿外廊下,秋雨初歇,檐角滴水声声入耳。

他望着南方阴云,忽然转身对众人道:

“不可!此刻父皇正筹备伐吴,若闻中原生乱,必分圣心。”

王袍在风中猎猎作响,“本王既食汉禄,当为君分忧。”

言外之意,他打算出兵平叛。

诸葛均闻言大惊,急趋上前,大声提醒道:

“大王!《汉律》明载,藩王无诏不得擅动兵马。”

“况流民虽众,实乃乌合之众,成不了什么气候。”

“今癞癣之疾耳,我等只需安心等候朝廷旨意便可。”

“何必趟这趟浑水?”

“岂不闻,多说多错,多做多误乎?”

“国相只见律令,未见危机。”

刘理指向南方,正色道:

“今乱民初起,火候不足。”

“若待朝廷文书往来,恐其势已成燎原之势!”

他忽然提高声调,大声吩咐道:

“传骑都尉诸葛恪!”

不过半刻,身着鱼鳞甲的年轻将领疾步入殿。

此人正是诸葛均之侄诸葛恪,去岁才从鲁国来投。

他行礼时腰间环首刀与甲片相撞,发出清脆声响。

“臣请大王三思!”

诸葛均挡在侄儿身前,劝谏道:

“昔七国之乱,皆起于藩王擅权……”

“今正是多事之秋,冒然动兵,恐惹圣上猜忌。”

刘理哈哈大笑,道:

“国相莫非疑我刘理要做第二个吴王濞耶?”

他的笑声戛然而止,伸手扶起老臣。

“吾父常言‘治大国如烹小鲜’。”

“今民变似火,若等洛阳调水来救,梁国早成焦土矣!”

陈泰见缝插针,趁此机会进言道:

“臣适才查《汉律》补充令,藩王若遇本州突发叛乱,可先行镇压,再行奏报。”

殿中烛火忽明忽暗,照得众人脸色阴晴不定。

刘理唇角微微勾起,笑道:

“听见了罢!”

“若本州有叛乱之事,本王有便宜行事之权!”

见此,诸葛恪也适时地单膝跪地,抱拳道:

“大王,臣愿为先锋。”

“流民无甲无阵,三千精骑足矣。”

刘理毕竟是诸侯王,得了朝廷许多赏赐。

梁国还是能够养得起三千骑兵的。

虽然流民号称有上万之众。

但正如诸葛恪所言,

这些人都只是蝼蚁之兵,乌合之众。

说难听点,就是一群无组织、无纪律,活不下去的老百姓罢了。

既无精良装备,也无精兵利器,更无系统的训练。

这也是为什么当年张角号称有上百万黄巾军,结果却会被卢植几万正规军吊起来打的原因。

在正规军面前,再多的贼众都是不够看的。

刘理抚掌定策:

“善!传令!”

“着诸葛都尉率轻骑一千为左翼,陈主簿领步卒一千为右翼,本王自将中军。”

“即刻点兵,马上出发!”

诸葛均见事不可为,长叹一声:

“既如此,臣请为随军参赞。”

“然事后须立即上表请罪。“

更时分,睢阳城外火把如龙。

三千精锐列阵待发,铁甲映着月光泛起寒芒。

刘理白马银铠,在军前举起鎏金马槊:

“将士们!乱民杀官虽有过,然究其根本,乃**污吏所逼。”

“今日本王亲征,当诛首恶,赦胁从!”

“愿随大王!”

三军齐呼,声震郊野。

大军星夜兼程,次日黄昏便抵乱民聚集的葛陂。

斥候来报,乱民正在陂前空地上分粮,毫无戒备。

刘理登高远望,只见万余衣衫褴褛者散坐各处,中央有个白发老者正在说话。

身旁竖着“替天行道”的麻布旗。

“果然是一群乌合之众。”

诸葛恪眯眼观察,旋即冲刘理拱手道:

“臣请率本部轻骑绕后,断其退路。”

陈泰却皱眉:

“观其多为老弱妇孺,强攻恐伤无辜……”

刘理抬手止住二人争论,断喝道:

“擂鼓列阵,先慑其心!”

一声令下,战鼓震天,三千精兵自三面现出。

流民顿时大乱,那白发老者——正是王老汉。

他急忙组织青壮持农具迎战。

然而锄头镰刀怎敌得过制式兵刃?

不过半个时辰,乱民便溃不成军。

“降者不杀!”

刘理纵马冲入战场,一槊挑飞某个持柴刀扑来的汉子,却不伤其性命。

银铠白**王者之姿,让许多流民跪地求饶。

待到月上山头,战事已毕。

清点俘虏时,亲兵押来白发散乱的王老汉。

老农虽被反绑,却挺直腰杆直视刘理。

“跪下!”

亲兵厉喝。

刘理摆手:

“松绑,看座。”

待王老汉坐定,他温声问道。

“老丈为何作乱?”

王老汉浑浊老眼闪过一丝讶异,随即惨笑道:

“老汉只想为冤死的孩儿讨个公道罢了。”

说着竟从怀中掏出血书,“这是颍川郡强征丁口的真账,请大王过目。”

“公道?”

刘理接过血书。

烛光下,他越看面色越沉。

账册显示颍川郡守聂良不仅多征两成丁役,更将民夫口粮克扣大半,中饱私囊。

最后一页还附着十几份按着血手印的诉状。

“老丈可知,杀官造反是诛三族的大罪?”

刘理合上册子。

“知道。”

王老汉寿昂首,“但请大王想想,若您的儿子被**逼死,您当如何”

殿中骤然寂静。

诸葛均变**叱,却见刘理抬手制止。

年轻藩王的沉默良久,忽然起身离座,竟向老农深揖一礼:

“是朝廷负了百姓。”

“孤还不是人父,但孤知道。”

“倘若孤死了,孤的父亲一定会为孤报仇的。”

“只是虽是朝廷有负老丈在先,但老丈你却必须死。”

话落,又一指那些被俘虏被迫跟着造反的流民。

“至于他们,本王会上表朝廷,为他们求情。”

“免其一死。”

王老汉愣住,随即老泪纵横,顿首拜道:

“有大王这句话,老汉死而无憾了……”

三日后,葛陂刑场。

尽管诸葛均等人极力劝说“法不诛心”,刘理仍依律判王老汉斩首。

临刑前,老农忽然高呼:

“梁王殿下!老汉只求死后葬在孩儿旁边——”

“颍川西山有片乱葬岗,那里埋着三百多个冤魂!”

鬼头刀落下时,刘理别过脸去。

回营后立即召来陈泰。

“即刻准备车驾,本王要亲赴颍川。”

诸葛均闻言大惊:

“大王已擅自动兵,若再越境查案。”

“这、这、这太不合规矩了!”

“叛乱既然已经平了,还是先上表请罪。”

“纵然大王真想查案,等朝廷旨意下来了,再去不迟啊!”

好在平叛工作十分顺利,战后的安置工作也做的还算不错。

所以应该问题不大。

“此去洛阳,来回少说六日。”

“六日过后,聂良便有防备了。”

“本王骤然杀至,正要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国相放心,本王自有分寸。”

刘理取出梁王印信,“你先代我上表父皇,详陈此事。”

“再以本王名义发文颍川,就说……”

他沉吟片刻,“就说梁王奉诏巡抚河南民情。”

“回头,本王会亲自上表,向父皇请罪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