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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袍军不会忘记诸位的功劳,国气点双倍记,赏银即刻兑现,加餐炖羊肉,管够!”
“谢阎大人!”
离开试验场,阎赴并未回府衙。
他带着几名亲卫,策马来到平阳府外一个名叫柳林的小镇。
镇东头,一处飘着淡淡草药味的小院,是镇上唯一的兽医王瘸子家。
院内,一股牲畜特有的臊臭味混合着草药味,王瘸子正蹲在地上,费力地掰开一头病恹恹黄牛的嘴,眉头紧锁。
“王师傅。”
阎赴推门而入,毫无架子。
“哎哟,阎大人。”
王瘸子吓了一跳,连忙起身,一瘸一拐地行礼。
“您怎么来了?”
“来看看。”
阎赴摆摆手,目光落在病牛身上。
“这牛怎么了?”
“唉。”
王瘸子叹了口气。
“口蹄疫,开春怕是熬不过去了,这已经是这个月第三头了,隔壁李老四家死了两头羊,也是这病,传染,快得很,拦不住啊。”
“口蹄疫......”
阎赴蹲下身,仔细看了看牛的口腔和蹄子,那里有明显的溃疡和水泡。
“还有别的病吗?”
他来这里,就是因为最近汇报牛羊牲口得病的太多。
“多着呢。”
王瘸子愁眉苦脸。
“牛瘟,羊痘,拉稀,胀气,冬天冷,棚子不暖和,草料不足,开春死得更快,咱这穷地方哪有好兽医?哪有好药?只能听天由命。”
阎赴沉默片刻,起身走到院中简陋的石桌前,从怀中掏出炭笔和一个小本子,借着昏暗的天光,回忆着以往的知识提笔。
牲畜防疫手册初稿。
“环境清洁,畜舍每日清扫,粪便及时清理,远离水源,撒石灰消毒,病畜隔离,死畜深埋,焚烧。”
“饲料饮水,草料干燥,无霉变,饮水清洁,不饮脏水,温水尤佳。”
“保暖防寒,畜舍修补,防风保暖,垫草勤换,保持干燥。”
“常见病防治,口蹄疫隔离,蹄部涂抹,桐油、石灰法......牛瘟隔离、焚烧尸体......拉稀......大蒜、草药......”
他写得飞快,字迹潦草,却条理清晰,这些都是他记忆中的知识,结合王瘸子的经验,整理出的最粗浅、也最实用的办法。
“王师傅,你看看,这些法子可行吗?”
王瘸子接过本子,借着昏暗的光线,吃力地辨认着上面的字迹,看着看着,他浑浊的眼睛渐渐亮了起来。
“清扫,消毒,隔离,深埋......”
他喃喃自语。
“对,对,是这么个理,以前光顾着治,没想着防,更没想着清,这法子简单,兴许真能管用!”
他猛地抬头,眼中充满了激动和希望。
“阎大人,要是大家伙都照着做,开春兴许能少死不少牲口啊。”
“好。”
阎赴点点头。
“王师傅,你去教乡亲们,务必把牲口保住,开春还指着它们耕地呢。”
离开柳林镇,阎赴马不停蹄,又赶到河南府城外一处规模较大的牧场。
牧场主郑大富是本地有名的牧户,养着上百头牛羊,此刻,他正愁眉苦脸地站在圈外,看着几头病怏怏的羊。
“郑庄主。”
阎赴下马。
“阎大人?”
郑大富一惊,连忙迎上。
“您这是......”
“听说你这里牛羊闹病?”
阎赴开门见山。
“唉,别提了。”
郑大富一脸愁容。
“刚开个头,死了三头牛,十几只羊了,这病传的太快,拦不住啊,再这么下去,我这半辈子家当就全完了。”
“别急。”
阎赴拿出那本《牲畜防疫手册》。
“看看这个。”
郑大富疑惑地接过,翻看几页。
“清扫?消毒?隔离?这能行?”
“试试。”
阎赴语气坚定。
“立刻,把病畜隔离开,单独圈养,健康牲畜的圈舍,每日清扫,撒石灰,粪便清理干净,运到远处堆肥,死掉的深埋,坑底撒石灰,人手接触病畜后,必须用石灰水洗手,工具分开用,沸水煮过。”
他一边说,一边亲自示范,抓起一把石灰粉,撒在圈舍门口。
“就这样,撒匀,还有草料,检查仔细,发霉的一粒都不能喂。”
郑大富看着阎赴那沾满石灰和泥土的手,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
“阎大人,我明白了。”
郑大富深吸了一口气。
“我这就照办,召集人手,按您说的干!”
夜幕降临,寒风呼啸。
河南府衙内,六曹的值房大多已熄灯,唯有一处窗棂,依旧透出昏黄的烛光。
吏曹值房内,张居正伏案疾书,眉头紧锁,他面前堆满了厚厚的卷宗,各地推荐、选拔上来的政务人才名单、履历、考核评语。
他低声念着一个名字,提笔在名单上画了个圈。
“招地县生员,家贫,但通晓律令,处事公允,在保安县协助分田,百姓口碑极佳,可擢升为招地县户科主事。”
他又翻到另一份。
“柳林镇社正,虽无功名,然组织力强,深得民心,在推广玉米种植、组织防疫中表现突出,可调入农曹任见习吏员。”
他写写停停,时而凝思,时而查阅卷宗。
选拔人才,搭建骨架,这是新政能否真正落地的关键,他深知责任重大,不敢有丝毫懈怠,既要打破门第之见,选拔真正有才干、有担当的基层干才,又要确保这些人能忠于新政,忠于黑袍军,忠于阎赴所描绘的那个新天新地。
“吏治乃国之根本。”
张居正放下笔,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望向窗外漆黑的夜空,喃喃自语。
“根基必须扎稳,扎深,方能枝繁叶茂。”
烛火摇曳,将他伏案的身影拉得很长。
这盏孤灯,如同新政的微光,在寒夜中顽强地燃烧着,照亮着黑袍军通往未来的漫漫长路。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吴堡明军大营,中军大帐内,气氛压抑得如同凝固的冰,炭火熊熊,却驱不散那股刺骨的寒意。
传旨太监尖着嗓子,面无表情地宣读着圣旨。
“......逆贼阎赴,盘踞三府,荼毒生灵,罪大恶极,尔等督师剿贼,迁延日久,损兵折将,丧师辱国,实乃辜负圣恩......”
“......着令总督谭纶、副帅仇鸾,即刻整军,克日进剿,务必于三月之内,荡平贼寇,擒斩阎赴,献俘阙下,若再逡巡畏战,贻误军机,定严惩不贷......”
“臣遵旨!”
谭纶、仇鸾齐齐跪倒,声音干涩。
风雪更急,如同催命的符咒,笼罩在明军大营上空,一场决定西北命运的血战已避无可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