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进大明,比考进大明容易 第235章:高拱的从县之行

刺骨的寒风卷着雪沫,抽打着临时搭建的简陋营帐。

帐内,炭火微弱,仅能勉强驱散一丝寒意。

高拱裹着一件半旧的皮裘,脸色铁青,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铺在粗糙木案上的舆图。

舆图上,代表张居正部的标记孤悬在安邑附近,周围已被象征黑袍军的黑色箭头隐隐包围。

斥候刚刚带回的消息如同冰水浇头,张居正部已与黑袍军小股部队接战,战斗爆发了。

“大人......张编修那边......怕是......”

老卒王老五声音低沉,带着不祥的预感。

他脸上的刀疤在跳动的火光下显得格外狰狞。

高拱猛地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中已是一片决绝的冰寒。

他想起张居正密信中的警示。

你我身陷孤军,危如累卵,......若有不测......请兄务必设法脱身,以图后报......“脱身......以图后报......”

高拱喃喃自语,手指重重戳在舆图上张居正的位置,又猛地划开。

“叔大......你说得对,如今局势不对,已不是你我二人能独善其身!”

他霍然起身,目光锐利如鹰隼,扫过帐内仅存的十几名心腹家丁和几名最可靠的老兵。

“不能再等了,留在此地,只能被黑袍贼剿灭。”

“大人,那......那怎么办?”

“化整为零,隐匿身份,离开这个死地。”

高拱斩钉截铁,手指猛地移向舆图上一个不起眼的点,从县!

“从县?”

王老五眯起眼睛。

“大人,那是黑袍贼的老巢,阎赴起家的地方,龙潭虎穴啊,咱们......咱们这不是自投罗网吗?”

“正因为是龙潭虎穴,才有一线生机。”

高拱眼中闪烁着孤注一掷的光芒。

“你们看。”

他手指沿着舆图比划。

“回主力大营的路,已被黑袍贼封锁,去河南的路,要穿过平阳府外围,更是重兵云集,九死一生,唯有......反其道而行之,走从县。”

他语速极快,分析着这步险棋的道理。

“其一,仇鸾和黑袍贼的主力,此刻都盯着安邑和张居正,从县作为后方,看似凶险,实则防备可能相对松懈,灯下黑。”

“其二,从县是贼寇经营之地,商旅往来,鱼龙混杂,我们扮作客商,混入其中,反而容易隐匿。”

“其三,也是最关键的一点。”

高拱声音压低,带着一丝洞察的锐利。

“据零星情报,阎逆在从县推行所谓新政,招揽流民,恢复生产,甚至......允许商贾往来,这说明什么?说明他需要物资流通,需要维持表面的秩序,只要我们不暴露身份,不惹事生非,以商队身份通过,未必没有机会。”

“可是......大人,咱们......咱们哪像客商啊?”

众人看着自己身上残破的号衣,一脸苦相。

“不像?那就变得像。”

高拱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王老五,你带人,立刻去附近......买几辆破车,再找些麻袋、草席,还有......死人身上扒下来的、稍微像样的便服,记住,要快,要干净,别留尾巴。”

“是。”

王老五心领神会,带着两个老兵迅速消失在风雪中。

“其他人立刻处理掉所有能暴露身份的物件,军牌、腰牌、制式兵器、公文......统统埋掉,或者烧掉,只留短刃防身,把脸弄脏,头发弄乱,从现在起,你们不是官兵,是逃难的脚夫,是走投无路的行商,我是......东家。”

他一把扯下身上代表官身的青色官袍内衬,从一个包袱里翻出一件半旧、沾着油污的绸缎棉袄换上。

动作间,他这位翰林侍读的清贵气质荡然无存,只剩下一个在乱世中挣扎求生的商贾的狼狈与决绝。

不到半个时辰,王老五等人回来了。推着两辆吱呀作响的破板车,车上胡乱堆着些破麻袋、烂草席,还有几件从阵亡士兵或流民身上扒下来的、还算完整的粗布棉袄。

甚至......还有一小袋不知从哪里弄来的、散发着霉味的粗粮。

“大人......东西齐了。”

“好。”

高拱毫不犹豫。

“换上衣服,把脸抹黑,头发弄乱,高福,你扮作账房先生,王老五,你扮作领队把头,其他人,都是脚夫、伙计,记住,我们是......从河南逃难过来的药材商,老家遭了兵灾,货丢了,只剩这点家当,想去山西投亲。”

他迅速分配角色,交代细节。

“口音,都给我注意口音,尽量少说话,问起来,就说老家是开封府的,药材......就说被乱兵抢了,只剩下点不值钱的陈货,眼神,都给我放老实点,别东张西望,尤其是看到黑袍贼的兵......低头,弯腰,装怂,保命要紧。”

众人手忙脚乱地换上破旧衣服,互相涂抹锅灰泥巴,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像个饱经风霜的底层人。

气氛紧张而压抑,每个人都清楚,这是一场生死攸关的豪赌,“出发。”

高拱最后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明显破绽,低喝一声。

他亲自推起一辆板车,混在队伍中,如同一个落魄的东家。

这支由翰林清贵、边军老卒、家丁组成的逃难商队,在漫天风雪中,调转方向,朝着那象征着黑袍军心脏地带从出发。

“大人......前面......就是从县地界了。”

王老五指着前方隐约可见的界碑,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高拱勒住马缰,抬眼望去。风雪迷蒙中,眼前的景象却让他瞳孔骤然收缩。

他这一路走来看到的是什么?

断壁残垣,瘦骨嶙峋的野狗,衣衫褴褛的流民。

但眼前,一切都不同。

道路虽被积雪覆盖,却明显经过平整和拓宽,路旁,每隔一段距离便能看到新挖的排水沟渠,防止雪水淤积。

更远处,不再是荒芜的田野,而是大片被积雪覆盖、却明显划分整齐的田垄,田埂上,甚至能看到用石灰画出的标记和插着的分田标记。

沿着道路前行不久,一片规划整齐工坊区出现在眼前,高耸的烟囱冒着滚滚白烟,铸铁、烧窑声络绎不绝。

空气中弥漫着炭火、铁水、谷物和牲畜混合的、充满活力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