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进大明,比考进大明容易 第169章:天下何人不识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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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更天的梆子刚敲过,延按府衙内已灯火通明。

阎赴踏在青砖地上,脚下传来沁骨的凉意。

二十天前那场血战的腥气似乎还萦绕在梁柱间,混着新刷的桐油味,形成一种奇特的铁锈般的气息。

“大人,大家已到齐。”

阎狼轻叩门框,甲叶发出细碎的碰撞声。

他眼角新添了道疤,是前日清剿残敌时被流矢所伤。

阎赴漠然点头。

议事厅内,赵渀,阎狼,阎天等人领分列两侧。

赵渀正用**削着指甲,铁甲缝隙里还卡着些暗红色的碎屑。

阎天、阎地兄弟低声核对粮册,算盘珠子拨得噼啪响。

王三狗蹲在门槛上啃着冷馍,馍渣掉进战靴里也浑不在意。

“都到齐了?”

阎赴跨入厅内,扫视着面前黑袍军核心。

“庆阳府有动静了。”

之前阎赴便已告诉张炼,要他派人前往周边各府调查这些州府对延按府之变的打探。

张炼展开一幅绢制地图,手指点在庆阳卫所的位置。

“昨日探马来报,庆阳知府刘守仁已向陕西都司急递三封求援信。”

阎狼冷冷开口。

“那老狐狸现在才反应过来?咱们砍楚文焕脑袋都半个月了!”

“不一样。”

阎赴盯着桌案上的舆图,眯起眼睛。

“杀官是流寇,占城是造反。”

现在自己挂着延按府正堂的官印造反,这是扇在朱厚熜脸上的耳光。

“去,告诉兄弟们,外出散开的情报网,要去对百姓宣传,延按府黑袍军治下的百姓过的什么日子。”

晨雾未散时,一队商旅出了延按府南门。

领头的是个蓄着山羊须的药材商,青布直裰下隐约可见黑袍军特制的软甲。

他身后跟着五个伙计,推车上堆满甘草、黄芪,底层暗格里却藏着许多文书。

“记住路线。”

张炼在城门口最后叮嘱。

“米脂、绥德、清涧三县的茶楼酒肆都要走到,遇见识字的,就散抄本;碰上说书的,给两吊钱让他编成鼓词。”

商队刚过十里铺,就被逃荒的流民围住了。

一个抱着婴孩的妇人拽住药材商的衣角。

“老爷行行好,延按府真在分田?”

“千真万确!”

伪装成药材商的黑袍军将士故意提高嗓门。

“阎青天立了规矩,每丁授田五亩,三年不征粮!”

他从怀里掏出块黑面馍掰开。

“看,这是昨儿府衙施的救济粮!”

流民们的眼睛在晨光中亮得吓人。

当商队远去时,已有十几个人影悄悄转向北方,那里是延按府的方向。

与此同时,西安府灞桥边的脚行里,几个苦力正围着个外乡人。

“俺表兄亲眼所见!”

外乡人唾星四溅。

“黑袍军砍了赵参将的脑袋,就因为他克扣军饷!”

他忽然压低声音。

“知道现在当兵吃多少粮?每日一升半!”

角落里记账的先生手一抖,毛笔在账本上拖出长长的墨痕。

他原是卫所的军户,因不堪盘剥逃来此地。

此刻那墨痕在他眼里,渐渐化作一条通往北方的路。

夜色如墨,庆阳府某处地主庄园的偏院里,李二狗蜷缩在草垛旁,怀里紧紧抱着一个粗布包袱。

“二狗,你真要走?”

同屋的王麻子压低声音,手指死死攥着他的衣角。

李二狗没说话,只是从怀里摸出一块黑面饼子,掰了一半塞给王麻子。

“这是......”

“昨儿在集上,一个卖药材的商人给的。”

李二狗声音沙哑。

“他说延按府那边,黑袍军分田,一人五亩,三年不交租。”

王麻子手一抖,饼子差点掉在地上。

远处传来更夫的梆子声,李二狗猛地站起身。

“我得走了,天亮前得赶到三十里外的老槐树,有人接应。”

王麻子突然抓住他的手腕。

“要是被抓回来......”

“留在这儿也是饿死!”

李二狗甩开他的手,眼神狠厉。

“去年春荒,赵老爷逼死了我娘,今年又要加租,横竖都是死,不如搏一把!”

他翻出矮墙时,最后回头看了一眼这个他做了十年长工的地方。

月光下,王麻子仍站在原地,手里的半块饼子捏得粉碎。

绥德县外的茶摊上,几个脚夫蹲在角落,就着凉水啃糠饼。

“听说了吗?”

一个满脸风霜的老汉神秘兮兮地凑近。

“延安府那边,造反的黑袍匪......”

“嘘!”

旁边人急忙打断,警惕地看了看四周。

“你不要命了?”

老汉却不以为意,从怀里摸出一张皱巴巴的纸,上面歪歪扭扭画着个黑袍人持刀斩**的图样。

“我侄子托人捎来的。”

老汉压低声音。

“他在延按府扛活,亲眼看见黑袍军开仓放粮,一人领了三斗米!”

几个脚夫眼睛顿时亮了。

“真的假的?”

“骗你做甚?”

老汉把纸片收回怀里。

“那边还说,只要肯去,壮丁每日管一顿饱饭,婆娘娃娃另有口粮。”

众人沉默下来,只有粗重的呼吸声在茶摊上回荡。

半晌,最年轻的脚夫突然站起身。

“老子明日就去!”

与此同时,陕西布政使司衙门内,一众官员围坐在檀木案几旁,烛火摇曳,映照出他们阴沉的面容。

布政使手中捏着一份密报,缓缓开口。

“阎赴,嘉靖二十六年举人,原任延按府从县知县,七品官,朝廷亲授的功名,天子门生。”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声音低沉。

“这样的人,为何会造反?”

庆阳知府刘守仁眉头紧皱。

“依本官看,阎赴未必是主动造反,极可能是被流寇裹挟!”

他手指敲击案几,分析道。

“其一,阎赴乃文官,手无缚鸡之力,如何能统御数千流寇?必是黑袍军攻破延按府后,胁迫他出面安抚百姓,以借其官身之名,收拢人心!”

“其二,阎赴若真要造反,为何不隐匿身份,反而大张旗鼓以阎青天自居?这分明是流寇借他的官威,行谋逆之事!”

众人微微点头,觉得有理。

但西安府通判王世却皱眉反驳。

“刘府尊此言差矣!若阎赴真是被裹挟,为何至今不逃?延按府已被占二十余日,他若有心脱身,早该寻机逃出,何须坐镇府衙,公然发号施令?”

刘守仁语塞,脸色阴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