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安南县往西走十里，有座姻缘庙，据说这里的姻缘签格外灵验。
求过签的男女，不出三月总能遇上命中人。
江陆离带着个穿月白裙、戴斗笠的姑娘站在庙前。
那姑娘斗笠的纱帘垂着，看不清脸，只露出一截白皙的脖颈。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庙堂，江陆离对着供桌上的神像作揖，动作不疾不徐，姑娘却显得有些局促，双手捏着裙摆，弯腰时纱帘晃了晃，又连忙慌张的用手抓住。
拜完神，他们往庙后的树林走。
落叶在脚下“沙沙”响，偶尔有鸟雀从枝桠间惊飞。
正走到一棵老槐树下，忽听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一群黑衣人从树后窜了出来，手里的刀在阳光下闪着冷光。
“动手！”领头的黑衣人低喝一声，刀直接朝江陆离劈来。
江陆离早有防备，侧身避开的同时抽出软剑，剑刃“唰”地扫过对方手腕。
那姑娘却像是吓傻了，尖叫一声转身就往后山跑，裙摆被树枝勾住也顾不上，跌跌撞撞地往密林里钻。
“你们缠住他！我去追那个姑娘。”昨夜与江陆离碰面的黑衣人甩出一刀逼退一名暗卫后率先追了上去。
那姑娘跑得倒也快，没多久就没了踪影。
黑衣人紧追不舍，两人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浓密的树影里。
剩下的死士见状疯了似的围攻江陆离。
江陆离眼神一沉，软剑舞得密不透风，招招往要害去。
他得把这些人留在这儿，绝不能让他们去接应同伙。
金属碰撞的脆响在树林里回荡，没一会儿，地上就躺了好几具尸体。
另一边，戴斗笠的姑娘在一处长满蕨类的山坳停了脚，胸口剧烈起伏着。
她抬手摘下斗笠，露出一张熟悉的脸。
竟是郑清和。
他脸上还带着脂粉，若是晃眼一看，还真是一位俊俏的姑娘。
此时他眉头拧得死紧，耳根却红得厉害。
追上来的黑衣人站在三步外，似笑非笑地上下打量他，语气里满是戏谑。“没想到郑大人还有这种癖好。”
郑清和的脸唰地白了，又迅速涨成猪肝色。
谁有这种癖好！
还不是猜拳输了倒霉！
他朝后招手，一个暗卫突然出现，将早就准备好的锦盒塞到黑衣人手里。
“给你！快走！记住你答应的事，说到做到！”
黑衣人接过锦盒，起初还漫不经心。可打开一看，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捏着盒沿的手指微微发颤，抬头看向郑清和，眼神里带着点不确定。“你们……真把顾嘉月杀了？”
“废什么话！”郑清和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他瞥了眼自己身上的女装，急得跺脚，“拿着快滚！”
他生怕有路人经过，慌忙把斗笠重新戴上，纱帘遮住脸，只露出紧抿的嘴唇。
黑衣人见他不愿多说，也不再追问。
起初他还担心这伙人拿个假人头糊弄。
可盒里这颗人头，眉眼口鼻都和顾嘉月一模一样，连眼角那颗小泪痣都清晰可见。
他掂了掂锦盒，管他是如何做到的，反正带着这颗人头回去，他后续的计划，就能顺利推进。
“走了，郑大人，哦不，郑姑娘。”黑衣人憋着笑，转身往山下走。
走到半路他打开锦盒拎出人头。见人头太过干净，不像刚砍下的，又转身钻进旁边的林子。
没多久，他提着只流血的野兔出来，将兔血往人头的脖颈处抹了抹，直到那片皮肤变得黏糊糊的，才满意地拎着人头的头发，大摇大摆地往山下走，嘴里喊了声。“撤！”
那声令下，围攻江陆离的打手们立刻收招，虚晃几招后纷纷后撤，动作快得像潮水退去。
不过几个呼吸的功夫，树林里就只剩江陆离和满地尸体。
黑衣人带着手下走出庙区，才慢悠悠地停下。
手下们频频偷瞄他手里的人头，那血乎刺啦的样子看得人头皮发麻，有人忍不住别过脸，胃里一阵翻腾。
“老大就是厉害。”有个小个子打手咽了口唾沫，声音发颤，“怪不得国师大人看重您……这手段，一般人真学不来。”他看着那颗染血的人头，仿佛能想象出那姑娘临死前的痛苦。
另一个打手脱下外衣递过去，脸上强装镇定。“老大，用这个包着吧，被人看见不好。”
黑衣人看了他一眼，把人头塞过去：“你拿着，咱们回京复命。”
“老大，不再等两日？万一……他们有诈呢？”有人小声问。
黑衣人猛地转头，把人头往他面前一递，眼神冷得像冰。“我亲手砍下的脑袋，你质疑我？”
那手下吓得噗通跪倒在地，额头抵着泥土。“不敢！属下不敢！”
“哼，回京！”黑衣人甩了甩袖子，率先往前走。
“是！”一群人快步跟上，草叶上滴落的几点鲜血很快被风吹干，仿佛这里从未有人来过。
江陆离在原地站了半晌，确认周围再无探子，才转身往后山走。
后山坳里，郑清和正蹲在火堆前，把那套月白色的衣裙往火里扔。
火苗噼啪地**布料，把他的脸映得忽明忽暗。
他用树枝拨弄着灰烬，动作又急又狠，像是在发泄什么。
“完事了？”江陆离走过去，踢了踢旁边的空斗笠。
郑清和抬头，脸上还沾着点黑灰，语气冲得很。“嗯。”
一想到刚才被叫做郑姑娘，他就觉得浑身不自在，连耳根都发烫。
危及性命的事暂时了结，顾嘉月心里最惦记的还是桃花村。
学堂本就缺夫子，她和江陆离这几日都在县城，夫子们怕是忙得脚不沾地，万一耽误了孩子们的功课，她得愧疚。
“我想今日就回桃花村。”
“伤还没好利索，不再养两天？”郑清和连忙开口挽留，眼神不自觉地瞟向旁边的顾明月，带着点不易察觉的不舍。
顾嘉月心里明镜似的。
他哪是留自己，分明是舍不得月儿。
她转头问顾明月。“月儿，跟我回桃花村吗？”
“要！”顾明月想都没想就点头，眼睛亮得像星星。
郑清和的嘴角悄悄往下撇了撇，心里涌上股失落。
看来在月儿心里，自己还是比不上顾嘉月。
“那我派马车送你们，”他强打起精神，语气尽量自然。“等我处理完县城的事，就去桃花村看你们。”
江陆离在一旁看着，觉得郑清和这两日怪得很。
往**的目光总黏在顾嘉月身上，可这两天说话做事都围着新来的顾明月转。
难道这小子是知难而退，知道追不上顾嘉月，改追她妹妹了？
若是这样倒也不错。少了个强劲的对手，自己的胜算也大些。
他难得地拍了拍郑清和的肩膀。“放心，我会帮你照顾好明月小姐。”
郑清和一把甩开他的手，脸又红了。“不用你照顾！”他转向顾嘉月，语气软了些，“嘉月，就麻烦你多照看月儿了。”
“她是我妹妹，我自然会照看。”顾嘉月应着，眼神却带了点严肃。“你先忙县里的事吧。月儿回村后要学的东西多，怕是没空想别的，你……也少来几趟。”
不是她不近人情，实在是代入了姐姐的身份。
在她眼里，郑清和虽好，可家里那位据说极难相处的老母亲，怕是不会轻易接纳月儿。
她的妹妹可不能嫁过去受委屈。
真要是不成，大不了再给月儿寻个好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