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村的村长坐在自家堂屋的椅子上,手指在微微发颤。
他做梦都没想过,有生之年能看到村里一下子出四十几个童生!
“老婆子,你掐我一下!”村长突然抬头,看向正在纳鞋底的段氏,眼神里满是不敢置信,“我怕我是在做梦。”
段氏白了他一眼,直接用手中的绣花针狠狠的戳了他一下。
村长“嘶”了一声。
“醒了没?现在知道不是做梦了吧?”她语气里带着几分嗔怪,但没人知道,她的内心也十分的开心。
都是村里的好孩子呢,她作为桃花村的意愿,日后出去可有面子了。
自从顾嘉月把考试结果告诉村长后,这老头就跟丢了魂似的,一会儿傻笑,一会儿发呆,她都怕他太激动厥过去。
“你还在这愣着怀疑人生,人家李家都开始准备开祠堂祭祖了!”
“什么!”村长猛地站起身,椅子都被带倒了。“第一名可是我们顾家的人,我还没开祠堂,他们李家怎么敢抢在我前面?”
他一边说,一边往外跑,“快,你去通知顾家所有族人,就说我要开祠堂,告慰祖先!让他们都来见证咱们顾家的荣光!”
看着他着急忙慌、连外套都忘了穿的样子,段氏无奈地摇了摇头,捡起地上的椅子,也跟着走了出去。
这老头,一遇到关乎顾家脸面的事,就比谁都急。
另一边,三叔公正站在堂屋的供桌前,盯着桌上儿子儿媳的排位,眼圈泛红。
他这辈子没什么大志向,以前总觉得,顾黄安在学堂里认几个字,将来长大了能去县城找份记账的轻便活计,就已经很好了。
可现在,全村人都在跟他说,他家黄安成了童生,还是县试的头名!
“难道是你们在地下保佑着黄安?”三叔公对着墓碑喃喃自语,声音里满是感慨。
要是儿子儿媳还在,看到黄安有出息,肯定会比他还高兴。
“爷爷,我考上童生了,你不开心吗?”顾黄安从外面走进来,手里拿着刚领的童生凭证,看到爷爷对着排位发呆,小声问道。
三叔公回过神,伸手摸了摸顾黄安的脑袋,手上的老茧蹭过顾黄安的头发,语气哽咽。“开心,怎么不开心?就是……就是你爹娘看不到今天的场面,太可惜了。”
顾黄安抿了抿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爷爷。
自从上次瘟疫后,爷爷的身体就大不如前,常常咳嗽,走路也慢了许多。
这也是他拼命读书的原因之一,他想让爷爷在有生之年看到他考上功名,想让爷爷过上好日子,不再为生计发愁。
“爷爷,”顾黄安握住三叔公的手,语气坚定,“爹娘在天上看着呢,他们肯定为我高兴。您放心,我会继续努力,明年考上秀才,后年考举人,让您过上好日子,也让爹娘为我骄傲。”
三叔公笑了,眼角的皱纹挤在一起,带着几分欣慰。“好孩子,考功名不光是为了让家人过好日子,你要记住,‘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你始终是农民的孩子,将来要是真当了官,可不能忘了根,不能忘了老百姓的苦。”
“爷爷,我都记着呢,绝不会忘。”顾黄安重重点头。
爷孙俩正说着话,就见村长顾平风风火火地跑了进来,一边跑一边喊:“三爷爷!三爷爷!您在家呢!”
“平小子,这么着急,有什么事?”三叔公问道。
“哎哟,黄安不是考了县试头名嘛!”村长喘着气,指了指顾黄安,“咱们族里还有其他小伙子也考上了童生,一共二十多个顾家娃呢!我想着开祠堂告慰祖先,让祖宗们也高兴高兴,沾沾喜气。”
三叔公立刻点头:“应该的!这是咱们顾家的大喜事,必须让祖先知道。”
“那您先让黄安换身新衣服,我再去通知其他族人,咱们半个时辰后在祠堂集合!”村长说完,又风风火火地跑了出去。
半个时辰后,桃花村的顾家祠堂前,挤满了人。
这次通过县试的四十一名学子中,有二十人是顾家的孩子。
此刻他们都穿着过年才舍得穿的新衣服,整整齐齐地站成三排,站在祠堂里,腰杆挺得笔直,脸上满是自豪。
祠堂正中央的供桌上,摆着猪、鸡、鱼三牲祭品。香炉里插着香,烟雾袅袅。
村长顾平手里拿着一篇长长的祭文,站在供桌前,清了清嗓子,开始念起来:“吾族先祖,庇佑后世……今有族中子弟二十人,考取童生,顾氏黄安为县试头名……此乃吾族之荣光,特告慰先祖,愿先祖继续庇佑,吾族子弟再创佳绩……”
祠堂里安安静静的,没有任何人觉得他聒噪。不管是老人还是小孩,都在认真听着,眼神里满是肃穆和骄傲。
祠堂外不少村民也围了过来,看着里面的场景,小声议论着:
“你看,站在第二排正中间的那个,是我家小子!”一个妇人指着队伍里的孩子,语气里满是炫耀。
“咱们顾家的孩子,真是有出息啊!”一个老人感叹道,眼角都湿润了。
“这可都要感谢嘉月啊!”另一个村民说道,“要是没有她办的学堂,咱们的孩子哪有机会读书,哪有机会考童生?”
“可不是嘛!”有人跟着附和,“嘉月来之前我都不敢想我的孩子能进学堂,还能参加科举,以后说不定还能考秀才、举人呢!以前我就盼着孩子能娶个媳妇,安安稳稳过日子,现在我觉得,孩子的未来有无数种可能!”
“不光是小子有出息,姑娘们也不差!”一个妇人笑着说,“我家姑娘在学堂里学做琉璃饰品,做得可好看了,县城里的夫人小姐都抢着买呢!”
在叶允棠和顾嘉月的共同努力下,玻璃早就研究出来了。
只是他们觉得玻璃的制造工艺不算复杂,怕大面积出售引来麻烦,就先让学堂里的姑娘们用来练手,做些簪子、耳环之类的饰品。
这些琉璃饰品晶莹透亮,比玉石还好看,一经在县城的铺子出售,就惹得上层夫人小姐争相购买,生意好得不行。
听说这东西到了矩州城后翻了十倍的价格呢。前来打听的人多了,顾嘉月只能让康子再开个铺子了。
看着铺子里客似云来的琉璃铺子,康子突然觉得做生意好像也没那么难,就跟吃饭喝水一样简单!
要是小姐花钱没那么“厉害”就好了。
不过转念一想,他挣的钱没有堆在仓库里生灰,而是被小姐用来买书籍、请先生,用来教育那些孩子,这比单纯挣钱更有意义。
“我家姑娘也不差!”另一个妇人接过话茬,“她的刺绣手艺,在村里是数一数二的。昨天王媒婆还上门打听,说县城里有家布坊的掌柜,想娶我家姑娘呢。”
“哟,你家姑娘才14岁吧?就有人上门提亲了?”
“可不是嘛!”妇人叹了口气,“不过我没同意。那掌柜是看上我家姑**手艺,不是真心喜欢她,目的性太强了,我不想委屈姑娘。”
“你做得对!”旁边的人劝道,“姑娘年纪还小,慢慢找就是了。你家燕子长得好看,手艺又好,还愁找不到好婆家?”
祠堂里的祭祀进行得如火如荼,祠堂外的村民们也聊得热火朝天,从孩子的出息聊到家里的生计,从姑**婚事聊到地里的庄稼,满是烟火气。
顾嘉月站在人群中,一边听着村长念祭文,一边听着村民们的闲聊,心里暖暖的。
这就是她想要的生活啊,平平安安,热热闹闹,每个人都有盼头。
“嘉月!嘉月!村长在叫你呢!”旁边的大婶推了推她,提醒道。
顾嘉月这才回过神,抬头一看,只见村长顾平在祠堂里对着她招了招手,示意她进去。
她疑惑地指了指自己。
这是让她进去?
可祠堂是顾家的宗族重地,按村里的规矩,女子是不能进祠堂的。
村长笑呵呵地点了点头,又挥了挥手,让她快进去。
顾嘉月只能带着疑惑,慢慢走进祠堂,心里还在嘀咕:既然是村长同意的,应该不会违反规矩吧?
虽然她不认同“女子不能进祠堂”的习俗,但也不想主动挑战。
尊重当地的文化习惯,是做人的基本准则。
“村长,各位族老。”顾嘉月走进祠堂,对着村长和几位坐在一旁的族老躬身行礼。
“嘉月啊,快过来坐。”村长笑着招手,指了指旁边的一个空位,“是这样的,刚才我跟几位族老商量了,想为考上童生的孩子们大摆三天流水席,让全村人都热闹热闹,你对此有什么意见吗?”
顾嘉月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这事你们决定就好,我没什么意见。”
“瞧你这话说的!”村长摆了摆手,语气诚恳,“你可是咱们桃花村的福星!这些孩子能有今天的成绩,全靠你的教导,你的意见很重要。”
一位族老也开口说道:“我们主要担心的是摆三天流水席,会不会耽误孩子们的学习。毕竟四月份他们还要参加院试,要是因为热闹耽误了复习,那就得不偿失了。”
所有人都点了点头。
院试可比县试重要多了,通过院试就是秀才,家里不仅能免交赋税,整个家族的地位都会不一样。
相当于改换门庭了,这可是天大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