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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煤炭取暖,今年桃花村的冬天比往年好过太多。
学堂的教室里,火盆里的煤炭终日燃着,红红的火光照得屋子暖融融的,孩子们再也不用冻得攥不住笔。
村民家里也垒起了烧煤的灶台,做饭时顺带取暖,连屋里的水缸都没再结过冰。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顾嘉月反复叮嘱过“烧煤要留缝隙”。
即便再冷,家家户户也得在窗缝里留道小口子,寒风从缝隙里吹进来,让人后背发凉。
不过比起往年裹着厚棉袄还冻得瑟瑟发抖的日子,这点不便根本算不得什么。
转眼就到了腊月,学堂里的气氛既紧张又带着几分期待。
今日考完最后一场日常测验,大部分孩子就能放假了。
但这份期待,唯独不包括科举一班的四十一个孩子。
为什么是四十一个?因为之前有九个孩子实在扛不住科举班的高强度学习,主动退出了。
顾嘉月当时还找他们谈过话,劝他们再坚持坚持,可孩子们眼里满是疲惫,摇着头说:“太累了,真的太累了!”
他们宁愿去跟着林熠大夫学认草药、辨穴位,跟唐夫子挖泥巴也不想再抱着书本啃到深夜。
顾嘉月知道人各有志,不能强求。便让他们回了原本的基础班,或是去选了自己感兴趣的手艺跟着师傅学。
这些孩子十分高兴,有人学木工,有人学织布,倒也各得其所。
剩下的四十一个孩子,都是读书天赋不错、又肯下苦功的。
前段时间下冰雹,山路滑得难走,村里不少人都劝孩子别去学堂了。可他们还是早早起了床,裹着厚棉袄,踩着雪水按时到校,连迟到一次的都没有。
刚考完试,一个圆脸的孩子就凑到顾宇河身边,眼睛亮晶晶的。“顾宇河,等下考完试我们一起去我家烤土豆吃吧?我娘昨天刚从地窖里拿出来的土豆,烤着可香了!”
顾宇河抬起头瞥了他一眼,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我劝你还是别高兴得太早,不然等下有你哭的时候。”
那孩子心里一紧,连忙追问:“你是不是有什么小道消息?你可是顾夫子的弟弟,你说的肯定准!”
在科举班,大家都知道顾宇河能偶尔从顾嘉月那里“偷听”到些消息,保真度极高。
但有时候也会出现意外。
比如明明顾宇河听到的是今天会抽查背诵,但夫子进来去让准备考试。
有时候听到的是上蹴鞠课,但教经义的杜夫子却夹着书本进来了。
“我能有什么小道消息?”顾宇河摊了摊手,故意卖关子,“就只是提醒你,别太早开心而已。”
“为什么呀?”那孩子更急了,“下午考完试不就放假了吗?我都跟我隔壁班的小伙伴约好,放学去玩弹珠的!”
自从进了科举班,他每天除了考试就是做题,连跟好朋友玩的时间都没有,关系都生疏了不少。
“告诉你一个不幸的消息……”顾宇河刚开口,那孩子就猛地捂住耳朵,拔腿就跑,一边跑一边喊:“我不听!我不听!王八念经!”
顾宇河耸了耸肩,一脸无所谓。
不听是他的损失,等下知道真相,哭都来不及。
一旁的孙海见状凑了过来,拍了拍顾宇河的肩膀。“他不听我听,你倒是说说,还有什么消息?”
顾宇河斜了他一眼,慢悠悠地说:“这个消息对你来说,可是个好消息。”
孙海愣了一下,其他围过来的孩子也好奇起来。
什么消息能对孙海是好的,对别人是坏的?大家七嘴八舌地催着。“快说吧快说吧,我们保证不哭!”
“行,既然你们这么想听,那我可就说了。”顾宇河清了清嗓子,故意顿了顿才开口,“我刚才从二姐办公室出来的时候,看见她桌子上放着的卷子都快堆到屋顶了!”
“什么?!”
孩子们瞬间炸了锅,眼睛瞪得圆圆的。
快堆到屋顶的卷子?
这得做到什么时候才能做完,简直是要做到天荒地老啊!
一个戴帽子的孩子还抱着一丝侥幸。“应、应该不全部是我们的吧?说不定还有其他班的?”
“嗯,确实分两堆。”顾宇河点了点头,语气平静得像在说一件平常事,“一堆快到天花板的是我们班的;另一堆已经到天花板的,是隔壁科举二班的。”
大家瞬间更蔫了。
科举二班的学生都是从县城各个地方来的老童生,准备的是明年四月的秀才考试,顾嘉月对他们的要求本就比一班严格。
现在连他们的卷子都堆到天花板了,自己班的“快到天花板”好像也没那么难以接受了。
顾嘉月平日里虽然主张寓教于乐,但关键时刻也是不含糊的。
“只要学不死,就往死里学”其实也是顾嘉月的教学理念。但这个理念一般只出现在冲刺的时候。
尤其是对要参加科举的孩子,更是半点不含糊。
“天理何在啊!”有孩子忍不住哀嚎,趴在桌子上不想起来。
“世间怎么会有卷子这种邪物!”另一个孩子跟着抱怨,手里的笔都被他扔在了桌子上。
“我们做这么多卷子,夫子改得过来吗?”有人小声嘀咕,心里还存着一丝希望。
他们不知道的是,顾嘉月可不是一般人。
别看系统一天不着调,以前有点积分就拿去买短剧看,但人家的本职工作的能力还是不错的。
特别是改卷子,那就跟现代的扫描仪一样,又快又准。还能同时订正错误,发现学子们的薄弱点,制定出针对性的拔高计划。
所以说,孩子们尽管写,写多少都改得完。
孩子们哀嚎还未结束,顾嘉月走进教室拍了拍手,示意大家安静。“好了,大家都坐好。咱们班和隔壁二班的放假时间要延迟到腊月二十五,这段时间不上新内容,每天的任务就是做我发的卷子。做完一张,就交一张给我批改,不许拖延。”
教室里瞬间没了声音,孩子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脸上满是委屈,却没人敢反驳。
这时候可没有“教育法”保护他们。
在他们心里,顾夫子是有学问、有威严的,能不能继续留在科举班,全凭夫子一句话。
而且这条路是他们自己选的,再苦再累也得扛着,抱怨只会拖慢自己的脚步。
有人偷偷抬头,看见坐在前排的孙海和顾黄安已经拿起了卷子,低头写了起来。
这两个“学习疯子”好像永远不知道疲惫,下笔速度越来越快,面前那厚厚的一沓卷子,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
没过半个时辰,顾黄安就举起了手,手里捧着一叠写满字的卷子。“夫子,我做完了,请您批阅!”
孙海见顾黄安交了卷,笔锋更快了。
又过了一会儿,他也站起身将卷子递了过去。“夫子,我也做完了,请您检阅!”
“好,你们做完了就先歇会儿,出去透透气也行。”顾嘉月接过卷子,笑着说。
都是半大的孩子,也不能逼得太紧,该放松的时候也得让他们松口气。
可孙海和顾黄安却摇了摇头,回到座位上,拿起新的卷子开始做了起来
其他孩子看着这一幕,两行热泪差点从眼里流下来。
能不能别这么卷啊!
再卷下去,他们真的要扛不住了!
到了下午散学的时候,还有几个孩子的卷子没做完,脸上满是焦急。
顾嘉月却拍了拍手,语气轻松。“好啦,咱们的延时课程到今天就结束了,这段时间大家都辛苦了!”
所有孩子立刻站起身齐声喊道:“辛苦夫子了!”
声音里满是恭敬。
顾嘉月摆了摆手,笑着宣布。“今日咱们不上晚自习了!给你们五分钟时间,收拾好自己的私人物品,然后都到我家吃杀猪饭!”
“哇!”
孩子们瞬间瞪圆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真的不用上晚自习了?
他们几乎都忽略了“杀猪饭”这三个字,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不用上晚自习”上。
天知道,他们第一次听说学堂还要上晚自习的时候,有多震惊。
第一次走进点着灯的教室时,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要知道,以前晚上除了点蜡烛,根本没有其他光亮。
当然,发现煤炭后顾嘉月也想过给学堂通电,可她一个人的能力有限,短时间内根本做不到,只能等叶允棠从战场回来后,再一起研究发电的事。
不过她在系统商城里买了些复古的太阳能充电灯,白天放在太阳底下晒一晒,晚上就能用。
虽然亮度比不上现代的电灯,但比蜡烛亮多了,也没有烟味,正好适合晚自习用。
用娟做成灯罩一罩,孩子们也看不出里面的东西是什么,只会觉得比蜡烛还要亮。
“对,今天晚上不上晚自习。”顾嘉月看着孩子们激动的样子,心里忍不住反思。
是不是真的把他们逼得太紧了?
可也没办法,这些孩子的先天基础和后天培养,比那些从小就请先生教导的世家子弟差太远了,不下点狠招,怎么可能在科举路上追上别人?
“哇!解放了!”一个孩子忍不住跳了起来,手舞足蹈的,脸上满是兴奋。
见顾嘉月没有不高兴,其他孩子也跟着跳了起来,有的还互相击掌,把连日来的疲惫都发泄了出来。
等他们平复了情绪,顾嘉月才笑着提醒。“你们是不是没听到我最后一句话?我说,等下收拾完东西,都去我家吃杀猪饭!我娘今天一早就让人把家里养的年猪杀了,就等着你们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