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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房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带着消毒水和衰败的气息，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
生死面前，过往那些刀光剑影、恩恩怨怨，似乎都变得模糊而遥远。
洪权义浑浊的目光在裴烬身上停留了许久，那眼神复杂难辨，有审视，有追忆，或许还有一丝极淡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释然。
他干裂的嘴唇动了动，发出极其沙哑、几乎破碎的声音。
“回来了。”
裴烬站在原地，身形挺拔如松，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深邃的眼眸如同古井，映照着病床上那个风烛残年的老人。
他“嗯”了一声，算是回应，声音低沉，听不出什么情绪。
没有仇恨的质问，没有虚伪的关怀，只是一种近乎冷漠的平静。
对于他们这样的人来说，这样的相见方式，或许已经是最好的结局。
洪权义似乎也并不期待他多说什么。
目光缓缓移向裴烬身边，始终安静站立的宋南星。
他的视线已经模糊，只能隐约看出那是个气质温婉、样貌清丽的女人。
洪权义喘了几口粗气，像是用尽了力气，才断断续续地说道：
“这次应该不会再丢下我们阿烬了吧？”
这话如同一声闷雷，在宋南星心口炸开，让她浑身不受控制地一颤。
她立刻上前一小步，看着洪权义那双失去神采的眼睛，语气郑重，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不会，洪先生，我对他是真心的，这辈子都不会再离开他。”
洪权义听着她的保证，浑浊的眼珠似乎转动了一下，没什么表示，只是像是陷入了某种回忆，低声呢喃着，声音轻得几乎要散在空气里：
“那就好，那就好，上次你嫁给别人，那傻小子回来把自己关起来喝了三天三夜的酒，胃出血差点死了。”
他喘着气，停顿了一下。
“我揍了他一顿，骂他没出息，这才把人从鬼门关拉回来……”
宋南星彻底愣住，像是被一道惊雷劈中，瞬间僵在原地。
她猛地转过头，难以置信地看向身旁的裴烬，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酸涩和心疼如同潮水般汹涌而来，几乎窒息。
她从来不知道从来不知道在她嫁给顾霆琛之后，裴烬竟然经历过这样的事。
胃出血差点死了？
宋南星只觉得喉咙发紧，眼眶瞬间就红了。
她张了张嘴，想说“对不起”，想说“我不知道”，可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口，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裴烬感受到身旁人僵硬的身体和投来充满了震惊和心疼的目光。
他侧过头，对上她泛红的眼圈。
裴烬没有说什么，只是伸出手，将宋南星微凉的手更紧地包裹在自己温热干燥的掌心里，力道带着安抚的意味。
都过去了，不重要了。
他重新将目光投向病床上的洪权义，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
“我走了，下辈子找个知冷知热的人吧，别再做孤家寡人了。”
说完，他将另一只手里一直提着的果篮放在了床头的柜子上，然后不再停留，转身，紧紧牵着宋南星的手，径直离开了病房。
门在身后关上，隔绝了里面的一切。
一路无言，直到走出那栋压抑的公寓大楼，来到外面被夕阳余晖笼罩的街道上，裴烬依旧紧紧牵着宋南星的手，力道大得甚至让她觉得有些疼。
他周身的气压很低，下颌线绷得紧紧的，显然刚才洪权义的话，也勾起了他刻意尘封，不愿让她知道的痛苦记忆。
宋南星能感觉到男人情绪的翻涌，她没有挣扎，只是用空着的那只手，覆上他紧握着自己的手背，温柔地、一下下地**着，无声地传递着安慰和陪伴。
两人就这样在渐渐亮起的街灯下默默走了一段路。晚风吹拂，带来一丝凉意。
半晌，裴烬才像是终于从那段晦暗的回忆中挣脱出来。
他停下脚步，转过身，面对着宋南星。
昏暗的光线下，男人的眼眸显得格外深邃，里面翻涌着浓得化不开的情绪。
“如果如果有那么一天，在未来我希望我能是那个先离开的人。”
他顿了顿，似乎觉得这话有些残忍，但还是说了下去。
“活下来的人看着爱的人离去太痛苦了。我不想让你体验那样的痛苦。”
宋南星听着他这番话，先是怔住，随即，心里像是打翻了五味瓶，又酸又涩，却又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感动。
她看着他认真甚至带着点偏执的眼神，忽然忍不住笑了出来，笑着笑着，眼泪却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顺着脸颊滑落。
“裴烬……”
她带着哭腔，又带着笑意，嗔怪道：“你这是在诅咒我比你短命吗？”
裴烬立刻意识到自己话里的歧义，看到她脸上的泪水，顿时慌了神。
他猛地伸出双臂，将她紧紧地、用力地拥入怀中，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下一秒。
裴烬低头，脸颊埋在她带着清香的颈窝，声音闷闷的，带着懊恼和急切：
“当然不是，胡说什么，我们星星要长命百岁，要一直陪着我是我说错话了。”
感受到他怀抱的温暖和急切，宋南星心里的那点酸涩渐渐被巨大的暖流取代。
她伸手回抱住男人精壮的腰身，脸贴着他坚实的胸膛，听着他有些慌乱的心跳，破涕为笑。
“嗯，这还差不多。”
这个小插曲，像一阵风，吹散了两人心头因往事而笼罩的阴霾。
裴烬牵起她的手，指腹摩挲着她手背上刚才被他握得有些发红的地方，语气恢复了平时的沉稳，却带着一丝的温柔。
“走吧，带你去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