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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时辰后。
镇北关那巨大而沉默的轮廓,已经在望。
李季的脸上再无半点波澜,只剩下一片足以冻结空气的冰寒。
他身后的队伍,也感受到了这股肃杀之气。
原本还带着几分好奇与敬畏,打量着这座天下雄关的工匠家眷们,此刻都噤若寒蝉,连孩子都被父母紧紧捂住了嘴。
他们不懂朝堂争斗,但他们能感觉到,自家这位年轻的领袖,生气了。
而且是那种要见血的愤怒。
“卫青,展昭。”
李季的声音,平淡得像是在吩咐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在!”
二人策马上前,与李季并驾齐驱。
“传我将令,亲卫营在前,其余人后队变前队,原地驻扎,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靠近关口百丈之内。”
“是!”
卫青立刻拨转马头,前去传令。
李季的目光,则落在了展昭的身上。
“展护卫,你我二人带五百亲卫去叫门。”
展昭的眼中,闪过一丝嗜血的兴奋。
他咧嘴一笑,露出满口白牙。
“遵命!”
很快,一千多人的队伍停下,只有五百名最精锐的亲卫,跟随着李季和展昭,继续向那座黑色的巨城行去。
五百骑的马蹄声,在空旷的荒野上,显得格外清晰,仿佛每一下,都敲击在人的心脏上。
一面黑底金字的帅字大旗,在干冷的风中猎猎作响。
那旗帜上用金线绣出的钦差北征元帅八个大字,在灰蒙蒙的天空下,刺眼夺目。
这是皇权的象征。
这是皇帝的脸面。
然而,当他们来到距离城门不足三百步的距离时。
一声刺耳的摩擦声。
那扇仿佛万年未曾动过的巨大城门,缓缓打开了一道缝隙。
一队身着黑色铁甲的士兵,从中鱼贯而出,在城门前,列成了一道人墙。
他们的甲胄精良,手中的长戈寒光闪闪,显然是精锐。
但他们的脸上,却带着一种久居人上,目空一切的倨傲。
为首的一名校尉,懒洋洋地向前走了两步,甚至没有正眼看李季,只是用下巴指了指那面飘扬的帅旗。
他扯着嗓子,用一种极其不耐烦的语调喊道。
“来者何人!”
“速速下马,报上名来,接受盘查!”
这话一出。
李季身后的五百亲卫,瞬间煞气大盛!
他们是什么人?
他们是跟着李季,从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百战精兵!
他们可以死,但绝不能受辱!
更何况,对方侮辱的,是他们的信仰,是他们的神!
李季没有说话。
他甚至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他只是静静地坐在马背上,仿佛没有听见那校尉的叫嚣。
可他不动,不代表别人能忍。
“找死!”
一道残影,从李季的身侧,一闪而过!
一声清脆到极致的耳光声,响彻了整个关前!
那名嚣张的校尉,整个人被这一巴掌,抽得原地转了三圈,像个陀螺一样,最后噗通一声,一**摔在了地上。
半边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高高肿起,一个鲜红的巴掌印,清晰地烙印在上面。
几颗带血的牙齿,从他口中飞出,在空中划过一道凄惨的弧线。
展昭的身影,重新出现在李季的马前,仿佛从未动过。
他缓缓收回手,眼神冰冷如刀,盯着地上那个已经懵掉的校公,一字一顿地喝道。
“睁开你的狗眼看清楚!”
“钦差节制北境军政元帅当面,尔等一介小小守卒,也敢在此狂吠?”
“谁给你的胆子!”
这一巴掌,太狠了。
这一声喝问,更是如同惊雷!
城门前的那队士兵,全都愣住了。
他们何曾见过如此嚣张之人?敢在镇北关前,一言不合就动手打他们的人?
短暂的惊愕之后,便是滔天的怒火。
一阵阵兵刃出鞘的声音响起。
所有的守城士兵,齐刷刷地将手中的长戈,对准了李季一行人。
“大胆狂徒,竟敢在镇北关前行凶!”
“拿下他们!”
“反了,真是反了天了!”
那被打的校尉,也终于回过神来,他捂着自己火辣辣的脸,连滚带爬地站起来,眼中充满了怨毒和疯狂。
“给我上,杀了他们,出了事,将军担着!”
然而,他的话音未落。
一个略带玩味,却又尖酸刻薄到了极点的声音,从他身后幽幽地传了过来。
“啧啧啧……”
“我当是谁呢,火气这么大。”
“原来是咱们那位,被从王府里赶出来,又从矿场里爬出来的李季,李大少爷啊。”
这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话语中的嘲讽与轻蔑,不加任何掩饰。
守城的士兵们,自动分开一条道路。
一名身穿银色锁子甲,腰挎宝剑,面容白净,眼神却阴鸷的年轻将领,在一群亲兵的簇拥下,施施然地走了出来。
他长得不错,但那嘴角天生下撇的弧度,让他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子刻薄与阴冷。
正是镇北关守将,曹峰。
曹峰看都没看地上那个狼狈的校尉,他的目光,径直越过所有人,落在了被众人拱卫在中央的李季身上。
他上下打量着李季,那眼神,就像是在欣赏一件有趣的玩物。
“李少爷,多年不见,你这脾气,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啊。”
他摇了摇头,发出一声故作惋惜的叹息。
“你手底下的人,也跟你一个德性,都是些不懂规矩的莽夫。”
柳如烟和黄蓉,站在队伍的后方,听见这话,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难看。
她们能清晰地感受到,李季的身体,在那一瞬间,僵硬了一下。
那不是恐惧。
而是一种,被压抑到极致的杀意,即将喷薄而出的前兆!
曹峰仿佛没有察觉到危险,他走到了队伍的最前方,与李季遥遥相对。
他用马鞭,懒洋洋地指了指展昭。
“当着本将军的面,打我的人?”
“李季,你是不是觉得你挂上一面破旗,就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
他冷笑一声,脸上的傲慢,愈发浓重。
“我告诉你,别说你只是个戴罪立功的钦差,今天,就算是陛下亲临,到了我这镇北关,也得按规矩办事!”
“先下马,后核验,再入关!这是镇北关的特权,是太祖爷定下的规矩!”
“谁敢不从,一律按闯关的奸细处置,格杀勿论!”
最后八个字,他说的斩钉截铁,杀气腾腾。
整个关隘前,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
一边是代表着皇权的钦差元帅。
一边是手握雄关兵权的守将。
双方的意志,如同两柄无形的利剑,在空气中激烈地碰撞着,迸发出无形的火花。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那个从始至终,一言未发的年轻人身上。
就在这死一般的寂静中。
李季终于动了。
他缓缓地,抬起了头。
一双古井无波的眸子,第一次,正视着城门前的曹峰。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愤怒的表情,平静得让人心慌。
他开口了。
声音不大,却像是一块万载寒冰,砸在了所有人的心头。
“曹峰。”
“本帅问你,你是在质疑陛下的圣旨吗?”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让曹峰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没想到,李季一开口,就给他扣上了这么大一顶帽子!
李季根本不给他任何辩解的机会,声音陡然提高,如同炸雷滚滚!
“陛下有旨!”
“自我踏入北境之地的那一刻起,此地三州一十六郡,所有军政要务,皆由我一人节制!”
“本帅奉天子之命,前来清剿蛮夷,安靖北疆,这是国事,是天大的事!”
他的目光,如同两道利剑,死死地钉在曹峰的脸上,充满了无尽的威压。
“你一个区区镇北关的守将,一个靠着父荫,来边疆镀金的纨绔子弟!”
“也敢拦我的路?”
“也配,在本帅面前,谈规矩?”
“我且问你,是陛下的圣旨大,还是你镇北关的规矩大?”
声声质问,如同一柄柄重锤,狠狠地砸在曹峰的胸口!
曹峰的脸色,瞬间由白转红,再由红转青,精彩到了极点。
他被李季这番话,堵得哑口无言!
是啊!
规矩是死的,但圣旨是活的!
拿太祖的规矩,去对抗当今皇帝的圣旨,这不是找死是什么?
他可以刁难可以使绊子,但绝不敢在明面上,公然违抗圣旨!
那是要抄家灭族的死罪!
曹峰的额头上,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他死死地攥着拳头,指甲都快要嵌进了肉里。
他身后的那些亲兵和守城士兵,也被李季这番话,震得心神摇曳,握着兵器的手,都有些不稳了。
关隘内外,一片死寂。
只有那面帅字大旗,在风中,发出呼啦啦的巨响。
仿佛是在嘲笑着曹峰的不自量力。
空气中,弥漫着火药的味道。
李季的亲卫们,手已经按在了刀柄上,只等一声令下,便会化作猛虎,扑向眼前的猎物。
而城墙之上,更多的弓箭手也已经弯弓搭箭,冰冷的箭头,遥遥锁定了下方的每一个人。
大战一触即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