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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坤整个人彻底懵了。
不应该是这样的。
他已经跪下了,已经认错了,已经把最大的靠山黄天霸都抬了出来!
这个钦差大人怎么敢?
他怎么敢不给黄天霸面子?
他怎么敢在扬州城动他陈家?
陈坤的脑子成了一团浆糊,无数个为什么在里面疯狂冲撞,却找不到一个出口。
展昭动了,没有人看清他的动作。
只听到锵的一声,长剑归鞘。
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可陈坤身后,那个刚才还摩拳擦掌叫嚣得最凶的家丁头子,眉心处悄然裂开一道细细的血线。
他的眼神还凝固在上一秒的狞笑里。
身体却像一截被砍断的木桩,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噗通。”
沉闷的落地声,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陈坤的心上。
他僵硬地扭过头,看着死不瞑目的家丁,一股凉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啊!”
尖锐到变了调的嘶吼,从陈坤的喉咙里爆发出来。
他连滚带爬地想要逃离,裤裆处,一股骚臭的液体瞬间浸湿了华贵的绸裤。
他吓尿了。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啊!”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然而,他的求饶声,很快就被外面传来的巨大喧哗所淹没。
珍宝阁的大门,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
火光瞬间涌了进来。
无数手持火把、腰挎钢刀的城卫军,如狼似虎地冲了进来,将整个珍宝阁围得水泄不通。
为首的正是卫青。
他甚至没看跪在地上的陈坤一眼,只是对着李季抱拳躬身。
“大人,陈家府邸已被我部三千人马团团包围!”
“陈家上下,主事者三十七人,护院家丁一百二十人,一个都没跑掉!”
李季点了点头,声音没有一丝波澜。
“押上来。”
“是!”
卫青一挥手,门外立刻传来了一阵阵鬼哭狼嚎。
一个又一个养尊处优的陈家人,被士兵们粗暴地从囚车上拽了下来,像拖死狗一样拖进了珍宝阁。
为首的,是一个身穿锦袍,养得白白胖胖的中年男人,正是陈家家主,陈坤的父亲。
他此刻披头散发,满脸惊恐。
“大人,钦差大人,我们陈家到底犯了什么法啊?”
“我们可是良民,是良民啊!”
他看到了跪在地上,浑身发抖的儿子,立刻明白了什么,一双眼睛瞪得血红。
“逆子,你这个逆子,你到底跟大人说了什么?”
他扑上去,对着陈坤就是一顿拳打脚踢。
陈坤抱着头,只知道哭嚎。
“爹,爹,我不知道啊,我以为黄天霸是咱们的靠山!”
“黄天霸?”
陈家家主听到这三个字,整个人如遭雷击,动作瞬间停滞。
他的脸上,血色褪尽。
他想起来了。
就在三天前,扬州城的天变了。
权势滔天的知府黄天霸,被新来的钦差大人当街斩首!
人头现在还挂在城门上!
而眼前这位,不带一丝感情,如同神明般俯视着他们的年轻人不就是那位新来的钦差大人吗?
完了。
陈家家主眼前一黑,彻底瘫软在地。
整个珍宝阁,哭喊声、求饶声、咒骂声,交织成一片。
像一幅人间地狱的浮世绘。
黄蓉就站在这片地狱的中央。
她看着不久前还耀武扬威,将她踩在脚底肆意羞辱的陈家人,此刻,却像一群待宰的猪狗,跪在地上,摇尾乞怜。
她看着那个曾让她恨之入骨,夺走她家传珍宝阁的陈坤,此刻,像一条烂泥,瘫在地上屎尿齐流。
大仇得报。
比她想象中,最痛快的报复,还要痛快百倍千倍!
一股压抑了许久的委屈、愤怒、不甘,在这一刻,尽数化作了滚烫的泪水,从她眼眶中决堤而出。
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
可她依旧死死地盯着这幅画面,仿佛要将每一个细节,都刻进灵魂里。
最终,黄蓉的目光,穿过这片混乱与狼藉,定格在了那个男人的背影上。
李季。
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仿佛眼前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可黄蓉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他而起。
是他用最雷霆的手段,斩了她的杀父仇人。
也是他用最蛮横的方式,闯进了她的生活。
更是他在此刻,为她撕碎了所有的仇敌,洗刷了黄家所有的耻辱。
这个男人,是魔鬼也是神明。
是她的劫难,也是她的救赎。
黄蓉的心在剧烈地颤抖。
一种前所未有的情绪,像是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她所有的防备和伪装。
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迈开步子,冲了过去。
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她从身后,紧紧地抓住了李季的手。
她的手冰凉,还在微微颤抖。
李季的身形微微一顿,却没有回头。
“李季。”
黄蓉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沙哑,却异常坚定。
“今日之恩,我黄蓉没齿难忘。”
她抓着他的手,又紧了几分。
“以前是我瞎了眼,从今往后,我这条命就是你的。”
“你让我生我便生,你让我死我绝不皱一下眉头。”
“上穷碧落下黄泉,我跟你,生死不弃!”
这是她黄蓉许下的誓言。
用她的骄傲她的尊严,她的一切作为赌注。
李季终于缓缓转过身。
他看着眼前这个泪流满面,却倔强地挺直了脊梁的女人,眼神里,那万年不化的寒冰,似乎融化了一角。
他抬起另一只手,轻轻擦去她脸颊的泪痕。
“你既然选了我,我便不会让你输。”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区区一个陈家,算得了什么?”
“我许你黄家,东山再起!”
“我许你富贵荣华远胜往昔!”
这话一出,黄蓉的哭声,戛然而止。
她怔怔地看着李季,仿佛第一次认识他。
那股发自内心的感动和依赖,还没来得及沉淀,就被他这句“豪言壮语”给冲得七零八落。
她脸上,甚至还挂着泪痕,嘴角却忍不住,向上牵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她松开了李季的手,后退了一步。
“说大话,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李季眉头一挑。
“哦?”
黄蓉抬起袖子,胡乱抹了一把脸,那股子精明干练的劲儿,又回来了。
“我承认带兵打仗冲锋陷阵,你是一等一的好手。”
她的目光,扫过周围那些令行禁止的城卫军,和跪了一地的陈家人。
“杀人抄家,你也绝对是祖宗级别的。”
“可然后呢?”
黄蓉向前一步,逼视着李季的眼睛。
“北境是什么地方?苦寒之地!”
“五万大军人吃马喂军械粮草,哪一样不是拿金山银山堆出来的?”
“你今天抄了陈家,明天是不是还要抄张家、王家?”
“这扬州城的富户,够你抄几天的?”
“把人都杀光了抢光了,以后谁来给你赚钱?谁来给你缴税?”
“你拿什么去养你的兵?”
“拿什么兑现你刚才说的,让我黄家东山再起?”
“就凭你这张嘴吗?”
一连串的质问,如同连珠炮一般,又快又急。
这才是黄蓉。
她可以被感动,可以托付终身,但她绝不会被几句空话冲昏头脑。
她比谁都清楚,钱才是根本。
没有钱一切都是镜花水月。
李季看着她这副咄咄逼人的小模样,非但没有生气,反而笑了。
笑得饶有兴致。
“所以你不信我能搞到钱?”
“我不是不信你。”
黄蓉哼了一声,别过头去。
“我只是不信一个只懂打打杀杀的武夫,能凭空变出金山银山来。”
“武夫?”
李季嘴角的笑意更浓了。
他忽然凑近黄蓉,压低了声音,温热的气息,喷在她的耳廓上。
“那我们打个赌,如何?”
黄蓉的耳朵,瞬间红了。
她猛地后退半步,警惕地看着他。
“赌什么?”
李季的眼神,带着一丝侵略性,直勾勾地看着她。
“我若能拿出一件东西,让你心服口服。”
“让你看到,什么是真正的富可敌国。”
“让你相信我能让你黄家,成为天下第一豪门……”
他的声音,充满了蛊惑的味道。
黄蓉的心跳,没来由地漏了一拍,但嘴上依旧不饶人。
“那又如何?”
李季笑了:“那今晚,你就脱了这身衣服,换上我为你准备的凤冠霞帔。”
“然后,亲手为我宽衣解带,伺候我入睡。”
“你敢不敢赌?”
“你!”黄蓉的脸腾的一下,从脖子红到了耳根,又羞又气。
这个**,登徒子!
三句话不离下流事!
可不知为何,看着李季那双深邃而自信的眼眸,她心底深处,那股不服输的劲儿,又被彻底点燃了。
她就不信了,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东西,能让她黄蓉,心服口服到这种地步!
她猛地抬起下巴,像一只骄傲的小孔雀,迎上了李季的目光。
“好!”
“我跟你赌!”
“但你若是拿不出什么像样的东西,只是在这里吹牛骗我……”
她的话还没说完。
李季就用一种近乎怜悯的眼神看着她,淡淡地吐出四个字。
“我从不吹牛。”
那股强大的自信,让黄蓉的心,再次猛地一跳。
她咬了咬鲜艳的红唇,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一言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