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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的田埂上,谢宝一路蹦蹦跳跳,被路边的麦子吸引,好奇地指着问:“姐姐,这金闪闪的是什么呀?真好看!”
说完便伸出小手,想折一根下来。
谢锦秀赶忙拉住他,温和地解释道:“谢宝,这叫小麦,是能填饱我们肚子的粮食,要爱惜它,不能随便玩。”
谢宝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听从了她的话,收回了手。
窗外蛙声阵阵,谢锦秀正在灯下准备教案,桌上的煤油灯芯猛地一跳,她以为要像在城里那样停电了,本能地伸手去找火柴。
然而,明亮的月光随即洒满书页,将字迹映得清晰可见,远处还隐约有拖拉机熄火的声响。
直到第二天她才明白,后山的密林深处,藏着一座村子自建的小水电站,为整个李家庄提供着源源不断的电力。
课间,周杏芳拿着一个搪瓷缸子跑进教室,热情地递给她:“谢老师,尝尝新摇的槐花蜜,清甜去火!”
村里的妇人们总是用最朴实的方式表达着她们的敬意:一把山菌,一捧豆角,或是一个用花布裹着的熟鸡蛋。
她过意不去,想去厨房搭把手,却被王婶笑着推出了门外:“你的手是拿粉笔的,教孩子们读书识字,比我们烧火做饭重要多了!”
晒谷场上,**春带着几个小伙子正忙着检修脱粒机,机器在烈日下散发着热气,齿轮转动的巨大噪音宣告着一场大战即将来临。
距离麦收还有三天,村里的大喇叭里传出了老支书那熟悉的沙哑嗓音,召集全体社员晚上开动员会。
夜幕降临时,晒谷场上黑压压地聚满了人,男人们光着膀子,女人们抱着孩子,连刚放学的学生们也端着小凳子好奇地围坐在前面。
老支书站在临时搭起的土台上,布置着任务。
“今年的麦子收成好,但别村也到了抢收的时候,原先说好来帮忙的人都回去了。”他顿了顿,声音洪亮起来,“人手不够,咱们就自己上!饲料厂先停工,全村上下,都把力气使在收麦子上!”
为了鼓舞士气,村里决定在开镰前一天杀猪,给大家伙儿提前庆功。
这个消息通过大喇叭一传开,养猪场那边立刻就沸腾了,成了全村最热闹的地方。
李澜腰间那把屠刀磨得雪亮,油腻的帆布围腰上,去岁的血迹已凝成深褐色。
他眯眼审视着猪圈里那头壮硕的白猪,喉头微动,沉声道:“就是它了,三百斤,出肉!”
几个后生仔闻声而动,将粗麻绳在掌心盘了几道,一个个蓄势待发。
那白猪似是嗅到了死亡的气息,鼻腔里发出沉闷的哼叫,四蹄乱蹬,泥浆四溅。
“东头堵死!西头拉尾!”
随着李澜一声号令,众人像出笼的猎犬,齐齐扑了上去。
白猪激烈地挣扎,鬃毛上的污泥甩得到处都是,锋利的獠牙险些划破李国强的臂膀。
“摁住它的头!”李澜高声指挥。
铁柱和大福合力压住猪头,肩膀被猪的蛮力拱得阵阵剧痛。
白猪的嚎叫凄厉刺耳,声波震得枝头的飞鸟仓皇而逃。
李澜看准空隙,单手揪住猪耳,借着力道翻身跨上猪背,双腿如铁箍般死死锁住猪身。
其余人立刻上前,抱腿的抱腿,抬身的抬身,硬是合力将这头三百斤的牲口扛上了案板。
麻绳迅速捆牢了四蹄,李澜把猪身固定得纹丝不动,连尾巴尖都被牢牢缚住。
“老兄,走好。”
李澜低语一声,霍然拔刀。
刀锋在日光下闪过一道寒芒,白猪仿佛明白了最终的命运,开始疯狂扭动,喉中发出嘶哑的绝望之声。
李澜左手钳住猪的下颌,右手快、准、狠地将利刃送入猪的颈部。
一股滚烫的血箭激射而出,径直冲入下方的瓦盆,猩红的液体在盆中翻滚,溅起细密的血珠。
白猪的身躯猛烈抽搐了几下,便渐渐归于沉寂,四肢无力地垂落,只有尾巴还在轻微地颤动。
“快搅血,撒盐!”
王婶提着一把木勺赶来,招呼着女人们趁热将猪血搅拌,防止凝固。
不远处的一口大铁锅里,水已烧得滚开,白色的蒸汽弥漫。
男人们将猪抬入锅中,一瓢瓢沸水浇淋而下,猪毛遇热立刻软化。
李澜抄起铁刮板,只听“唰唰”几声,大片洁白的猪皮就显露出来。
刮毛完毕的白猪被倒挂在屋梁上,李澜踩着长凳,换了把尖刀,开始开膛破肚。
刀尖划开猪腹的刹那,一股混杂着内脏腥气的热浪扑面而来。
他下刀精准,手势利落,先是取出了尚有余温的猪心,随即是肥瘦层叠的五花、雪白厚实的板油、色泽粉润的猪肝,逐一分解下来,过程流畅,仿佛一位雕刻家在打磨自己的作品。
“肠子拿去用草木灰搓洗干净!”
李澜一边剔着肋排,一边高声吩咐。
几个妇人答应着,将猪大肠浸入清水中反复**,去除腥臊。
猪的尿泡被孩童吹得滚圆,用绳子系在竹竿上当球耍,在院子里晃晃荡荡。
当夕阳的余晖洒下,案板上已是琳琅满目。
里脊肉红润鲜亮,肥膘晶莹剔透,肋排被整齐地码放成堆。
李澜用手背抹去额头的汗珠,端详着自己的成果,嘴角泛起一丝笑意。
浓厚的肉香在空气中扩散,引得村里的土狗都趴在篱笆外,伸长舌头,目光灼灼。
夜幕降临李家庄,食堂前的空地上,二十多张方桌依次排开,桌上的煤油灯燃起昏黄的光,光晕里全是醉人的肉香。
空气里弥漫着浓郁的肉香和鼎沸的人声,煤油灯在饭堂的梁柱间投下摇曳的暖光,将一张张兴奋的脸庞照得通红。
谢锦秀抱着谢宝,被这股热闹的气氛裹挟着。
这已是她来村里后第二次经历这样的场面,几周前那场婚宴的喧嚣犹在耳畔,而今晚这霸道的香气,更是让她空空的肠胃发出了抗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