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君离 第一百八十三章 实则禁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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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元殿内静得只闻笔尖划过宣纸的沙沙声,君景珩正俯身批阅奏折,墨色龙纹朝服的衣摆垂落在金砖地面上,衬得殿内气氛愈发肃穆。

殿外传来轻缓的脚步声,随即是太监特有的尖细通报:“皇上,周公公求见。”

“进。”君景珩头也未抬,声音平稳无波。

周公公躬着身子快步走入,手里捧着一个紫檀木托盘,上面铺着明黄色锦缎,却空无一物——显然是为了掩人耳目。

他行至御案前,双膝跪地,低声道:“启禀皇上,关于昨日宸嫔娘娘之事,老奴已经查清楚了。”

君景珩这才停下笔,抬手揉了揉眉心,淡淡道:“说。”

“回皇上,昨日宁贵嫔之所以敢在皇上面前失仪构陷,实则是被丽昭仪娘娘拿捏了把柄。”

周公公压着声音,一字一句说得清晰,“老奴查到,宁贵嫔的弟弟在外欠下巨额赌债,近日被债主逼得走投无路,这事恰好被丽昭仪娘**人察觉。丽昭仪便以此为要挟,让宁贵嫔按她的意思行事,否则就将此事捅到吏部,断了宁家的仕途。”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老奴还找到了为宁贵嫔弟弟牵线赌博的中间人,以及丽昭仪派去传话的内侍,人证物证都已扣在敬事房,只等皇上发落。”

君景珩听完,拿起御案上的玉镇纸轻轻敲了敲,脸上没有半分诧异,仿佛早已料到结局。

他沉默片刻,才缓缓开口:“宁贵嫔……身子素来孱弱,即日起移居清安宫静养,没有朕的旨意,这一年内任何人不得进出清安宫半步,尤其是宫里头的人,严禁与外界互通消息。”

“是。”周公公连忙应下。

“明日一早,你亲自去传朕的旨意。”君景珩重新拿起毛笔,目光落回奏折上,语气冷得像冰,“记住,旨意里只说宁贵嫔‘身染重疾需静心调理’,其余半个字都不许多提。”

周公公心头一凛,瞬间明白皇上是有意压下此事,不愿后宫争斗牵扯出前朝官员,更不想让丽昭仪的手段摆到明面上。

他伏在地上应道:“老奴明白,定当办妥。只是……丽昭仪娘娘那边,是否需要……”

“不必。”君景珩打断他的话,笔尖在奏折上落下一个遒劲的“准”字,“她既然喜欢玩这些手段,就让她暂且得意几日。但你需暗中盯着她,若再敢有半点逾矩,不必回禀,直接将证据呈到朕面前。”

“老奴遵旨。”周公公叩首起身,躬身退后几步,才轻手轻脚地退出了乾元殿。

殿内重归寂静,君景珩望着窗外沉沉的暮色,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玉镇纸。

他并非纵容丽昭仪,只是宸嫔没有受到实打实的伤害,严重了,太后那边恐怕又不会善了。

至于丽昭仪,她的小聪明尚可利用,但若敢触及底线,他有的是办法让她明白,这后宫的规矩,从来都是由他定的。

他拿起案上关于宁贵嫔弟弟的查报,看了两眼便随手丢进了旁边的火盆里。

火焰“腾”地一下窜起,很快将纸张烧成了灰烬,连同那些见不得光的算计,一同淹没在跳动的火光中。

宁贵嫔拖着略显虚浮的脚步回到咸福宫时,鬓边的珠花还在微微晃动。

方才在皇后宫中请安,她强撑着镇定应付众人目光,心里却一直打鼓——昨日在皇上面前失言后,皇上那冷淡的眼神总让她坐立难安。

宫女刚奉上一盏参茶,殿外突然传来太监的唱喏声:“周公公到——”

宁贵嫔心头猛地一跳,手里的茶盏晃了晃,温热的茶水溅在素色宫装上,留下一小片湿痕。

她来不及擦拭,忙整理了衣襟,快步迎到殿门口,神情有些慌张:“周公公怎么过来了,可是皇上有什么事……”

周公公面无表情地站在廊下,手里捧着明黄色的圣旨,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宁贵嫔娘娘请起,咱家是来传皇上口谕的。”

听到“皇上口谕”四字,宁贵嫔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指尖瞬间冰凉。她扶着宫女的手勉强站直身子,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有劳周公公,臣妾……臣妾听旨。”

周公公展开圣旨,尖细的嗓音在殿内回荡,字字清晰:“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宁贵嫔身染重疾,需静心调养,即日起移居清安宫静养。自迁居之日起,一年内非朕旨意,任何人不得擅入清安宫,宫中人等亦不得擅自出入。钦此。”

“钦……钦此?”宁贵嫔像是没听清,怔怔地重复了一遍,瞳孔骤然收缩。

她猛地抬头看向周公公,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连唇瓣都失去了血色,“周公公,您……您是不是传错了?臣妾的身子好好的,怎会‘身染重疾’?还……还一年不得出入?”

她向前踉跄了两步,若非身旁的大宫女及时扶住,几乎要跌坐在地。

清安宫是什么地方?那是宫中最偏僻冷清的宫殿,平日里鲜少有人问津,说是“静养”,实则与禁足无异!

一年不得出入,更是断了她与外界的所有联系——那她弟弟的事怎么办?丽昭仪会不会趁机赶尽杀绝?

周公公收回圣旨,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语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娘娘说笑了,皇上的旨意怎会传错?皇上也是体恤娘娘身子,才特意让娘娘去清安宫安心休养。”

他顿了顿,意有所指地补充道,“皇上还说,娘娘只需安心调理,莫要多想其他,万事有皇上做主。”

“莫要多想?”宁贵嫔猛地后退一步,撞在身后的梨花木屏风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她终于反应过来——皇上这是知道了!

知道她被丽昭仪拿捏,知道她昨日是故意失言!可他没有处置丽昭仪,反而将她禁足在清安宫,这是……这是在敲打她,也是在替她遮掩?

复杂的情绪翻涌而上,震惊、恐惧、委屈、还有一丝莫名的慌乱,让她浑身发软。

她扶着屏风,指尖用力到泛白,声音带着哭腔:“臣妾……臣妾遵旨。可臣妾弟弟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