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九十一章 就是不找对象
“是公社送来的吧?听说最近公社来了几个下乡体验生活的大学生?”
“送到卓子家?还是个女娃?啧啧啧,这公社的刘主任,心思够活泛的啊!”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目光都若有若无地瞟向了正埋头吃饭的马卓。
这年头,乡下男女青年结婚早,马卓十六岁,虽然年纪不算太大,但也到了该说亲的年纪了。
公社把一个年轻漂亮,还是城里户口有文化的女大学生安排住进他家,这意图,简直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嘛!
王石头喝了点酒,胆子也大了些,嘿嘿笑着,用胳膊肘撞了撞马卓:“卓子!行啊你小子!不声不响的,家里就多了个俏媳妇了?啥时候办喜事?到时候可得请哥哥我喝喜酒啊!”
他又挤眉弄眼地补充道:“哎,我说卓子,等你们俩好事成了,可别忘了兄弟我啊!”
“让你媳妇儿给她那些城里同学写写信,看看有没有没对象的,给兄弟我介绍一个呗?咱也不挑,长得跟你家这个差不多就行!”
马卓抬起头,放下手里的馒头,瞥了王石头一眼。
“就你?省省吧。人家城里姑娘能看上你这黑不溜秋、除了力气啥都没有的?”
“嘿!我咋了?我根正苗红贫下中农!”
王石头也不生气,反而梗着脖子嚷嚷,“再说了,我这是提前预定!万一就有姑娘相中我了呢?”
桌上的工人都被王石头这憨直的话给逗乐了。
马卓却没笑,他放下碗筷,很认真地对众人道:“各位叔伯兄弟,石头,你们就别拿这事儿开玩笑了。”
“林同 志是省城来的大学生,到咱们这儿是来体验生活的,过段时间就走了。”
“人家是文化人,眼界高着呢,跟我不是一路人。”
“而且,我现在一门心思就想把这房子盖好,让我娘和我妹过上好日子,还没想过找对象的事儿。”
“这事儿,以后都别提了。”
他的语气很平静,但异常的认真。
大部分工人听了,也就不再起哄了。
毕竟马卓现在是东家,他说啥就是啥。
但也有个喝了点酒、年纪稍长的犟种,不太认同。
“卓子,话不能这么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到了年纪就该成家立业!你看你现在也能挣钱了,房子也盖起来了,身边就缺个知冷知热的媳妇儿!”
“我看那林同 志就挺好,有文化,长得也俊!你要是……”
没等他说完,马卓就直接打断了他:“叔,这事儿我心里有数。”
“您就别跟着操心了。来,喝酒吃肉!”
他端起酒碗,岔开了话题。
那工人见马卓不接茬,也自觉没趣,嘟囔了两句,也就不再多说了。
虽然有这么个小插曲,但这顿晚饭的整体气氛还是非常愉快的。
工人们对马卓的看法,也在这短短的一天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早上看他怼孙 桂英,觉得这小子够狠,够护家,是个爷们。
晚上看他张罗这顿丰盛的晚饭,说话办事有条有理,又觉得这小子够敞亮,够仗义,做事周全。
不像个十六岁的半大小子,倒像个经见过事儿的当家人。
有本事,有担当,还舍得花钱,对底下人也好。
跟着这样的人干活,踏实!有盼头!
一顿晚饭,吃得是宾主尽欢。
桌上的饭菜被扫荡一空,两坛子白酒也喝了个七七八八。
马卓虽然提供了酒,但也看着量,没让大家伙儿敞开了喝,毕竟明天还得干活,不能喝多了耽误事。
吃饱喝足,工人们心满意足地放下碗筷,一个个腆着肚子,跟马卓道了谢,然后三三两两离开了马家小院,消失在渐渐浓郁的夜色中。
院子里慢慢静了下来。
送走最后一拨干活的汉子,张显菊和王婶子手脚麻利地拾掇完桌上的碗筷瓢盆。
王婶子也没多留,帮着刷完了锅碗,就顶着月亮回家去了。
忙了一整天,张显菊累得腰都快直不起来了,胡乱洗了把脸,就带着妞妞回东屋睡觉了。
马卓把院门从里头闩好,又过去瞅了瞅墙角的沙子石灰,确认草席盖严实了,这才转身回了自己的小耳房。
第二天,天边刚蒙蒙亮,村里的鸡都还没叫唤,马卓就睁开了眼。
他轻手轻脚地爬起来,尽量不弄出响动,怕吵醒隔壁屋的娘和妹妹。
随便套上衣裳,走到院子里,舀了瓢井水哗啦啦冲了把脸,那冰凉劲儿激得他立马精神了不少。
刚准备拎上昨晚就收拾好的背篓和砍刀出门,东屋的门吱呀一声开了。
张显菊披着件褂子,**眼睛走了出来。
“卓儿?你咋起这么早?天还没亮透呢!”
“娘,我上山一趟,看能不能再弄点山货回来。”
“盖房花钱厉害,光卖那点东西怕是不够,得再想想法子。”
张显菊一听儿子又要钻山沟子,心里头就七上八下的。
那山里头,路不好走,指不定还有野牲口,多悬呐!
可她也明白,儿子是为这个家,拦不住,说了也白搭。
“那你等等,娘给你烙几个饼带着,路上不能没干粮。”
说着,也不管马卓答应不答应,转身就钻进了灶房。
马卓看着娘有些佝偻的背影在灶房里忙活,心里暖烘烘的。
他没再说啥,走到井边,咣当咣当又打上来一桶水,把水缸添满了,然后摸了把扫帚,把昨天拆房弄得乱七八糟的院子大概扫了一遍。
灶房里很快就有了动静。
张显菊手脚那叫一个麻利,昨天盖房人多,特意多和了些面,用个大瓦盆装着,盖着湿布在灶台边阴凉处发着,正好够今天使。
她揭开湿布,刺溜揪下一大块面团,扔在撒了干面粉的案板上,嘭嘭嘭地用力揉搓起来。
面团揉得光溜了,她又从墙角挂着的小布袋里,抠抠搜搜地倒出些白花花的盐粒子,再从另一个小瓦罐里捏了一小撮不知啥时候攒下的香料面子,一起撒在案板上。
接着,她拿起灶台上一个豁了口的粗瓷碗,舀了小半碗自家榨的、平日里都舍不得多吃的菜籽油,凑到烧得正旺的灶火口燎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