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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风波过后,家里总算暂时安静下来。
陆根花看着弟弟陆向东,心里又是后怕又是愧疚,讪讪地开口:“东子,既然你和蜜蜜……那啥了,要不……姐去找她说道说道?毕竟这都有了肌肤之亲,复婚也是顺理成章的事……”
“姐!”陆向东立刻打断她,语气是从未有过的严肃和坚决,“你千万别去找她!你带给她的困扰和伤害已经够多了,我不希望你再因为我的事去打扰她。我和她之间的事,我自己会处理,也必须由我自己来处理。我希望任何人都不要再插手,包括你。”
陆根花被弟弟的话噎住了,看着弟弟坚定又带着一丝疲惫的眼神,她想起自己轻信神婆差点酿成大祸,又想起当初弟弟离婚多少也有自己唠叨、施压的缘故,心中那份愧疚更深了。
是啊,自己有什么脸去找唐蜜。当初唐蜜怀了周书恒的孩子,自己可没有嘲讽,还想让她留下孩子还钱,她能搭理自己就不错了,自己实在是没脸去找她说什么了。
她沉默了很久,像是下定了决心。
“东子……大姐知道,以前是大姐不好。要不是我这个大姑姐总杵在这个家里,说不定……说不定你和蜜蜜也不至于走到那一步。”
她声音有些哑,“姐想好了,我搬出去住。我现在在饭店干活,也能挣份工资,在外面租个小房一样过日子。你……你好好跟蜜蜜说说,两人能复婚就复婚吧,别这么一直单着了,身边总得有个知冷知热的人。”
陆向东没想到大姐会这么想,他皱起眉,语气缓和下来:“大姐,你说什么胡话?我从来没觉得你在这个家碍事。你年纪又不大,才四十出头,往后的日子长着呢。”
他顿了顿,看着姐姐这些年操劳显出的老态,语气变得更加认真:“姐,现在是新时代了,离婚也好,丧偶也罢,都能再找合心意的人过日子。你别总守着那些老规矩苦了自己。真遇到合适的,谈谈看,没什么不行。你要是真有看对眼的,告诉我,我亲自去给你说媒,再给你备一份厚厚的嫁妆!”
陆根花活了大半辈子,脑子里从来都是围着弟弟转,何曾想过自己再嫁的事?此刻被弟弟直白地说出来,她顿时臊得满脸通红,连连摆手:“瞎说什么呢!我都快五十的人了,黄土都快埋到脖子了,还找什么找……让人笑话……”
但陆向东的话,却像一颗种子,悄悄落进了她干涸的心田。
后来在城里干活,她留意观察,发现确实有些和她年岁相仿、也是独自一人的男女重新搭伙过起了日子,似乎也没人笑话。
她忍不住想:要是自己真有了着落,弟弟或许也能彻底放心,不用再总觉得亏欠她这个姐姐了吧?这么一想,她那颗死寂了多年的心,竟也微微松动,生出了一丝“或许可以碰碰看”的模糊念头。
而另一边,唐蜜对陆向东的态度,并未因为那一夜的意外而有丝毫软化。她当时出手,更多是情急之下的权宜之计,是为了帮他,并未想过要借此捆绑什么,更不需要他为此“负责”。
陆向东心里也清楚这一点。所以他不再提复婚,只是换了一种方式默默守着她。一有空就来她的小院,修补漏雨的屋顶,整理疯长的花草,默默地干着力所能及的活,却绝口不提那晚的事,也不提感情。
这天,陆向东一边帮着唐蜜给蔷薇花架加固,一边像是闲聊般提起了大姐的事:“大姐她最近考虑再找个伴。你认识的人多,要是有……有合适靠谱的,帮忙留意一下?”
唐蜜修剪花枝的手顿了顿,有些意外,随即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她不知道陆向东跟自己提这个有什么用意,但是陆根花要过什么样的生活自己根本不想知道。
当初她对自己的伤害,自己虽然不追究,但并不代表自己已经忘记。她不想跟她还有任何的关系,所以也不想听到有关她的任何消息。
见唐蜜态度淡淡的,陆向东也不再说话了。一夜的亲密并没有让两人的感情有任何起色,陆向东心底升起一股无力感来,仿佛她真就是天边清冷的月光,自己就算再努力也够不着。
阳光洒满小院,两人之间隔着一步的距离,默契地不再言语,只余下风吹过蔷薇叶片沙沙的声响。
……
酒店套房,柳文慧端坐在法式雕花扶手椅上,指尖轻抚着青花瓷茶杯的边缘,眼底闪过一丝泰然。
她如今跟着儿子在龙川,虽然比不上顾家豪华,但好在自在,没有那么多烦心事儿。三个月前老头子风流,直接搞垮了身体,虽然表面上看着和普通人一样,可医生告诉他,老爷子已经丧失了生育能力,那就意味着不会再有女人靠肚子进顾家了。
她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歇一歇了。
顾十堰接到母亲电话赶了回来。
“十堰,看看我给你的新婚礼物。”她声音轻柔,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顾十堰站在门口,西装革履,眉眼间凝着商场上磨砺出的锐利。他刚从公司回来,连领带都还没松。
“妈,我说过很多次,不要在我工作时间打扰我。”他的声音冷硬,甚至没有朝客厅里那个陌生女子看一眼。
“就一分钟,转过身来看看。”柳文慧放下茶杯,语气坚持。
顾十堰不耐烦地转身,正要再次拒绝,却忽然顿住了。
唐诗瑶穿着一袭轻纱长裙,随着不知何处响起的古琴旋律,缓缓起舞。
她转身,抬腕,每一个动作都经过精心设计。当她的脸转向顾十堰时,他手中的公文包“啪”地一声落在地板上。
那眉,那眼,那神态,竟然像极了唐蜜。
“这、这是怎么回事?”顾十堰的声音突然沙哑,目光死死锁在唐诗瑶脸上,这太让他意外了。
柳文慧嘴角扬起得意的弧度:“喜欢吗?这是妈妈补偿你的新婚礼物。明面上不能怎么样,私下里,随你高兴。”
顾十堰的拳头在身侧握紧,又松开。他走向唐诗瑶,脚步有些虚浮。
“你是谁?”他问,声音几乎听不见。
柳文慧抢着回答:“她是唐蜜同父异母的妹妹,不过你放心,她们关系疏远得很,不会有什么麻烦。”
“我问的是她。”顾十堰的目光仍盯着唐诗瑶。
女子微微低头,声音柔媚:“我叫唐诗瑶,二十三岁,学过舞蹈和音乐,会照顾人。”
顾十堰的眉头越皱越紧,突然转身:“妈,我不会做对不起婉儿的事。您多保养身体,别整天想这些邪门歪道。我和婉儿只想清清静静地过日子,不要搞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来烦心。”
柳文慧却只是笑笑,站起身:“你们年轻人先聊,我约了李太太做美容,差点忘了。”她快步走出客厅,留下二人独处。
顾十堰深吸一口气,从内袋取出支票本:“唐小姐,你不必听我母亲的安排。这里有一张支票,足够你开始新的生活。请你离开,过自己的人生。”
令他没想到的是,唐诗瑶突然跪下来,捧住他的手:“我不需要钱,我只想陪在您身边。我就是您的金丝雀,我愿意,绝不会闹到明面上去,求您不要赶我走。”
她的眼睛望着他,满眼都是柔情和顺从。顾十堰有一瞬间的恍惚,鬼使神差地,他伸手摸了摸她的脸颊。
“像,真像。”他喃喃道,指尖从她的眉骨滑到唇角,“只可惜你的眼里全是金钱腐蚀的糜烂,空有其表,看了只会让我恶心。”
唐诗瑶的脸瞬间血色尽褪。
顾十堰背过身去,声音没有一丝温度:“走吧,别顶着这张跟她相像的脸做这种恶心的事。”
唐诗瑶低头匍匐在地上一动不动。
顾十堰的眉头拧得更紧,眼前女子卑微的姿态和与那人相似的脸庞形成一种令人不快的割裂感。他压下心头那一点因“相似”而起的波澜,声音冷硬,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我再说最后一次,我不需要什么金丝雀。一个女孩子,应当懂得自爱,要有廉耻之心。请你离开。”
唐诗瑶跪坐在地毯上,仰头看他,那双酷似唐蜜的眼眸里蓄满了水光,却并非全然是表演。她摇了摇头,声音轻颤却固执。
“顾先生,我是夫人送给您的礼物。夫人对我有再造之恩,我只听夫人的话,不会离开的。”她微微前倾,语气带着一丝绝望的恳切,“我……我过去是做错了事,受了很重的惩罚,走投无路了。若不是夫人伸出援手,我现在恐怕早已流落街头,甚至更糟……这份恩情,我拿命还都愿意。夫人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现在,夫人让我陪着您,我就是您的金丝雀。”
她伸出手,想抓住他的裤脚,又怯怯地收回,只低低地哀求:“求求您,别赶我走。我什么都愿意做,洗衣、做饭、打扫……什么都行,只要让我留下。”
顾十堰看着她这副全然将自己物化,卑微到尘埃里的模样,只剩下厌烦和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烦躁。他侧过身,不再看那张让他心神不宁的脸,指向门口:
“不必在我面前装可怜。从哪儿来的,就回哪儿去。告诉我母亲,她的‘好意’,我消受不起。”
说完,他不再给她任何辩解的机会,迈开长腿,径直越过她,大步离开了客厅,只留下一个冷漠决绝的背影。
柳文慧听到关门声,从偏厅走了过来,脸上原本带着的笃定笑容在看到独自跪坐在地、眼圈泛红的唐诗瑶时,瞬间转为惊讶和不解。
“怎么回事?十堰他就这么走了?”她走上前,语气带着一丝急切,“你没按我教你的说吗?”
唐诗瑶缓缓站起身,拍了拍裙子,脸上的卑微怯懦收敛了几分,只剩下一种茫然的失落。她低声道:“夫人,我说了,也做了……但顾先生他似乎,真的对我没有兴趣。他……他很坚决。”
“不可能!”柳文慧断然否定,保养得宜的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他是我儿子,我清楚得很!他当初亲口承认过有多喜欢!你这张脸,这神态,我花了多少心思才找到、雕琢出来的?怎么可能不够像?怎么可能打动不了他?”
她来回踱了两步,像是在质问唐诗瑶,又像是在自言自语:“难道真是收心想和婉儿好好过日子了?不对啊,那我怎么看他整天闷闷不乐的?”她忽然停下脚步,眼神锐利地看向唐诗瑶,“你确定你表现到位了?”
唐诗瑶低下头,声音细微:“我……我已经尽力了,夫人。”
柳文慧盯着她看了半晌,眼神变幻,最终冷哼一声:“罢了,这次不行,还有下次。既然他让你‘从哪儿来回哪儿去’,你就先在我这边住下。日子还长着,总有他需要‘金丝雀’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