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齐民风虽比前朝开放,但闺阁中娇养的姑娘家,别说体貌容颜了,就连闺名都不可轻易被外人所知。
何况许氏是豢养瘦**老鸨。
下九流中的下九流。
皇帝只觉得血气直往百会穴奔涌。
想起这段时日对玉贵人的包容和宠爱,他粗重喘.息,双目猩红,好似受伤的野兽。
恨不得将那个水性杨花的荡.妇即刻处死!
见状,赵德妃握住皇帝的手,劝道:
“这些人来历不明,或许是从其他地方得知了桃花印记,还需仔细查验,方能盖棺定论。”
原本皇帝还在气头上,听到赵德妃的话,倒是冷静些许。
他看向内侍总管,吩咐道:
“你去趟景福宫,将玉贵人带过来。”
内侍总管恭声应是,快步往外走。
“陛下,玉贵人到底怀着身孕,咱们可以先问上一问,不让这些人惊扰了她,若真有误会,岂不是伤了情分?也于龙嗣有损。”
赵德妃出言提议。
此刻皇帝觉得脑仁儿生疼,他迫切的想得知真相,却又无法保持理智。
索性按照赵德妃的话行事。
在皇帝看来,赵德妃心地良善,行事进退有度,又识大体明大义,比年轻张狂的玉贵人强出百倍。
可皇帝却忘了一点,兔子急了还会咬人。
赵德妃是不会主动戕害其他宫妃,但架不住玉贵人自己找死。
与人无尤。
“先把他们都押下去。”皇帝道。
嬷嬷们分立左右,拖拽着吴家夫妻、老鸨许氏的胳膊,在尖利的讨饶声中,将人带到了偏殿。
内侍总管到了景福宫,一看到玉贵人,便开了口:
“圣上有请,娘娘随奴才走一趟吧。”
玉贵人心尖颤了颤,明白锣鼓已然奏响,就等着自己唱这出戏。
她故作镇定的问:“公公,陛下将我禁足在景福宫,为何突然召见?”
内侍总管沉默,不敢透露出半个字。
谁能想到,眼前娇柔美丽的妃嫔,竟是那等不堪的出身。
普通人家都不会娶瘦马过门,陛下乃大齐最为尊贵的天子,又岂能受此折辱?
玉贵人用力咬了下舌尖,手掌搭在稍稍能看出一点凸起的腹部,不安的来回**。
估摸着,皇帝已经知晓了“真相”,认定自己是瘦马出身,清白不存。
不然何至于如此反常,特地将还在禁足的她叫到钟粹宫?
德妃啊德妃,你还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
玉贵人唇角微勾,安静的往前走。
刚踏进宫室,便瞧见皇帝、赵德妃、太子、司菀等人站在殿中,容色严肃至极。
玉贵人刻意露出无辜茫然的神情,先行礼问安,才道:
“陛下,您召见臣妾来此,可是有何要事?”
皇帝嘴唇紧抿成线,不语。
倒是赵德妃温声发问:“玉贵人,若本宫没记错,你父亲先前是六品官,后来因身体抱恙,自请辞官,对与不对?”
玉贵人怯怯点头。
“你可是他们亲生的女儿?”赵德妃又问。
玉贵人眼圈泛红,态度变得强硬起来:
“娘娘这是何意?臣妾虽不是高门大户的小姐,却也是正经人家出身,您如此怀疑臣妾的清白,一再质问,究竟是何居心?”
赵德妃揉了揉眉心,冷声道:
“机会只有一次,玉贵人,本宫劝你莫要撒谎,否则犯下欺君之罪,谁也救不了你!”
玉贵人看向皇帝,眼泪好似断了线的珠子,扑簌簌往下落。
她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膝行至皇帝跟前,双手抓住后者的袍角,哭道:
“陛下,入宫以来,臣妾一直侍奉在您身边,是否清白,您是最清楚的……”
皇帝眯眼,自上而下俯视着她。
“朕现在不清楚。”
玉贵人双眸空洞,惨笑出声,问:
“那您要臣妾如何解释,才肯相信?”
赵德妃插话道:“你从实交代即可。”
“清者自清,臣妾无话可说。”
玉贵人高高扬起头,芙蓉面上还残留着泪痕,她止了抽泣,一语不发,仿佛木雕般沉默。
赵德妃余光瞥向司菀,扶了扶发髻上轻轻晃动的步摇。
她心知,眼下玉贵人打算展现出强硬的态度,让皇帝明白,她并非软弱可欺,并非毫无尊严,并非水性杨花。
可惜,这一切都是做戏。
玉贵人或许聪慧,或许智计过人。
但她却生了副软骨头,无论如何都立不起来。
表面上越强硬,便说明她内心越恐惧。
她也怕自己计谋失败,算计落空。
司菀站起身,一步步往前走。
许是拥有九尾金凤命格的缘故,她感知比寻常人敏锐许多,甫一动弹,便察觉到玉贵人的余光落在自己身上。
她没有颤抖,腰肢挺得笔直,彷如青松翠竹。
却经不得推敲。
她害怕、慌乱、无措。
意识到这一点,司菀眉梢微挑,讥诮的看向玉贵人左手腕。
玉贵人瞳仁一缩,心底涌起阵阵狂喜。
赵德妃和司菀果然中计了!
她们被老鸨的谎言蒙蔽,真开始怀疑起这枚桃花印记。
“玉贵人,你再不说的话,只怕有性命之忧。”赵德妃开口道。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在德妃娘娘眼里,臣妾就是地上低**不堪的淤泥,沾到鞋底都觉得脏,觉得恶心,恨不得使尽手段,将我除掉。
可你不该这么恶毒,践踏臣妾也就罢了,连一个未出世的孩子都不肯放过,这就是宽宏守礼、美名远扬的德妃?
简直荒唐!”
“住口!德妃岂是你能攀咬的?”皇帝厉声呵斥。
玉贵人眼底尽是失望,嗓音仿佛经砂纸摩擦,透着一股子沙哑。
“位份有高低,出身有贵**,可臣妾对陛下的心意,真真切切,天地可表,绝不比德妃娘娘少半分!
您为何不能将给德妃的信任,分予臣妾一些?难道旁人三言两句的挑唆,便能让您认定臣妾出身勾栏,满身脏污?”
闻言,赵德妃紧绷的身体逐渐放松下来。
说了就好。
她不怕玉贵人撒谎,就怕咬死了不开口。
话说的少,错犯得就少。
平白糟践了这么好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