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瑞灰溜溜出了乾元殿。
淑妃一直在殿外候着,见他出来,瞧见他的脸色,询问的话噎在喉口。
一路回了淑德殿,淑妃忍不住说道:“不是母妃说你,你就是心中有气,也不该朝谢鸣凤发,她腹中怀的到底是你的骨肉。”
不提这事还好,一提这事景瑞就来气。
今日清凉殿的宫人来了三次,说谢鸣凤腹痛难忍。
他看在她腹中胎儿的份上,屈尊去看了一眼。
谁曾想竟在清凉殿发现了上回的熏香。
景瑞怒火上头,一把推开谢鸣凤大步离去。
不想身后传来一阵痛呼。
谢鸣凤捂着肚子,身下一片血红。
好巧不巧,这时含章殿来人了。
景瑞当机立断,封了殿中宫人的口,准备将此事推到谢鸾身上。
这个女人不是与谢鸾有仇吗?
根本用不着他威逼利诱,她知道该怎么做。
可他没想到,关键时候谢鸣凤竟站在谢鸾那边。
当真是糊涂至极!
冷静下来,景瑞终于察觉到不对。
他只不过是推了谢鸣凤一把,谢鸣风怎么就滑胎了?
听了他的话,淑妃也有些纳闷。
谢鸣凤怀胎也有几个月了,就算先前摔过一次,太医说过并无大碍,不该这么……
想到这,淑妃赶紧命人将刘太医请来。
自打谢鸣凤住进清凉殿,她的身子一直是刘太医负责调理。
刘太医很快赶到。
淑妃开口便问:“你不是说谢鸣凤胎象平稳吗?怎么磕碰一下就滑胎了?”
平日淑妃极不待见谢鸣凤,从未过问过清凉殿的情况。
如今孩子没了,方才后悔从前没叫几个人盯着那边。
刘太医抬手抹了把汗,偷偷看了眼景瑞,“恕下官直言,若只是寻常磕碰,不至于伤及胎儿,许姑娘滑胎,乃腹部受到撞击所致……”
瞧着景瑞脸色越来越黑,他及时止声。
如今宫中都在传景瑞一脚踹得谢鸣凤滑胎,害死了自己未出世的胎儿。
再三强调此事,无异于往景瑞伤口上撒盐。
“下去吧。”
淑妃摆手打发了太医,握了握儿子的肩膀,叹道:“母妃知道你一时难以接受,孩子没了便没了,一个歌妓之女肚子里掉下来的肉,生下来也会惹人非议。”
做母亲的最是了解儿子的心理。
亲手害死了自己未出世的孩子,搁谁身上都不好受。
急于证明孩子的死与他无关,心里的愧疚也会减少一些。
今日淑妃收到消息赶到含章殿,不由分说指认谢鸾,也是想让这个孩子死的有价值。
谢鸣凤腹中怀的是景瑞第一个孩子,太后不舍得因一个未出世的孩子发落孙女儿,也得给她和景瑞一个说法。
终是他们低估了谢鸾在太后心中的地位。
看今日的情形,哪怕谢鸾亲手推了谢鸣凤,太后也会偏袒她吧。
淑妃长叹一口气,“得宠些又如何?她碍不了你什么,如今最重要的是让你父皇重新对你委以重任。”
朝堂局势瞬息万变,立储一事却始终没着落。
前不久景岱请命治理东南水患,立了大功,得了帝王嘉奖。
景瑞却被禁足在府,何时解禁,还得看帝王的心情。
等他回来,朝中哪还有他的位置?
景瑞也知道如今的局势对他不利,却苦于没有机会在帝王面前表现自己。
好在赵家在朝中举足轻重,暂时动摇不了他的地位。
如今他只能养精蓄锐,等那些不利用他的谣言一过,再寻机会让帝王对他改观。
下个月各国使臣来朝,便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西夜勇武好战,往年都派了武将挑衅大周国威,今年恐怕也是有备而来。
若他能在骑射上赢了西夜,当着各国的面给西夜一个下马威,届时父皇必会嘉赏于他。
景瑞的骑射之术在大周数一数二,淑妃相信儿子的实力,不忘叮嘱,“那丫头刚回来,陛下和太后一心想着弥补她,今日一事便当个教训,日后在陛下和太后面前,你还是继续当好一个好兄长,莫要与她正面起冲突。”
至于这掌管后宫之权,左右徐有容活不长久,且让她得意一阵。
“儿臣明白。”
今日景瑞也看见宣德帝对谢鸾的态度了。
谢鸾是公主也好,是皇子也罢,都不是他能惹的起的。
好在她只是公主。
—
谢鸾留下陪宣德帝下了一下午的棋。
走出殿外,她还是恍如做梦一般。
裴定捉住她的手,与她并肩同行,“陛下想弥补你,自然不会让你回来就受委屈。”
谢鸾微微蹙眉,“我感觉得到父皇想弥补我,我只是……”
“你只是还未习惯。”
裴定停下脚步,无比郑重地看着她,“从前我便说过,阿鸾值得被所有人喜欢和珍惜,你是陛下和皇后唯一的孩子,是大周唯一的嫡公主,这一切原本就是属于你的,你无须觉得受之有愧。”
经过数日相处,裴定发现谢鸾很多时候都会胡思乱想。
旁人对她好,她第一反应总是害怕下一刻就会失去。
这种患得患失的心态,也许在旁人看来很可笑。
他瞧着却只觉心疼。
倘若从小被人捧在手心,在千娇百宠下长大,他的阿鸾又怎会生出这种心理?
可不知为何,从一开始谢鸾就好像对他没有防范。
轻而易举就把人拐到手,他有时甚至觉得这是一场梦。
这让裴定感到无比满足的同时,暗自给自己许下一个承诺。
今后的每一日,他都会比今日更加珍爱他的阿鸾。
对上对方灼热的目光,谢鸾耳根子有些发红,忍不住推了他一把,“方才在父皇面前,你可真敢喊。”
这一声“父皇”喊得比她还熟稔。
裴定笑着跟上来,顺势将她揽入怀中,“陛下已准了你我的婚事,我跟着你喊一声父皇,有何不妥?”
谢鸾:“……”
险些忘了这人厚脸皮的程度。
默了默,谢鸾忽然问道:“你……可知我的生辰是何时?”
裴定盯了她半晌,眉梢一挑,“试探我?”
谢鸾没好气瞪他一眼,抽身就走。
那人很快就跟了上来,唇角挂着笑意,“从前九月六是你的生辰,如今你的生辰是七月七,本世子分得清清楚楚。”
谢鸾却皱了眉头。
所以前世裴定带她走的那一年,便已经发现了她的身世?
裴定敏锐地察觉到她神情里有一丝疑惑,正想询问。
一个内侍小跑着过来,上前回禀,“公主,平王府郡主在殿外候了两个时辰了。”
以为谢鸾对此女没印象,内侍忙补充一句,“公主可能不认得,这位平王府的郡主,是咱们四殿下的准皇子妃。”
苕春笑着说道:“这位平王府郡主是该上门感谢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