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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铭站在沈通面前,神色凝重。
“大人,那时再次搜查苏家府邸后,北缉事司丢了一个叫赵刚的锦衣卫,此人与赵杜谦是联宗。”钱铭的声音压得很低,仿佛在说一个不可告人的秘密。
沈通眉头紧锁,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那件案子他记得清楚,查了大半年都没结果,事情就这样不了了之。当时朝中正值多事之秋,这样的小案子自然就被搁置了。
“我等始终认定是苏家干的。”钱铭往前走了两步,“当时派人盯梢他们家,虽然没发现异常,但查到一个有趣的线索——赵刚生前最后一次出现,是在街上追一个小女孩。”
沈通原本半阖的眼睛猛地睁开,眼中精光闪烁,“那女孩是谁?”
“不知姓名来历,但我们怀疑...她就是苏家那个早夭的小女儿苏瑾。”钱铭说这话时,目光紧紧盯着沈通的表情。
“苏瑾?”沈通站起身,踱步到窗前。月光透过窗棂洒进来,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他忽然转身,“苏震...就是那个欧琰案中的御史?”
提到欧琰这个名字,沈通露出一丝厌恶。那个寒门出身的家伙,运气好得离谱。高中甲榜也就罢了,每次仕途遇险都能化险为夷。上次都上了刑场了,皇帝还能临时反悔,只是把人赶出京城。
“三年了...”沈通在堂中来回踱步,靴子踏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莫非他想死灰复燃?”
钱铭正要开口,沈通抬手制止。烛光下,他的表情晦暗不明。
“你如何证明那个苏瑾就是苏家的苏瑾?她户籍上写的是李小妹,改姓苏是因为三玄山神苏公。瑾这个字,用的人多了去了。”
沈通意味深长地看着钱铭:“没有确凿证据,如何说服陛下?她可不是什么无名小卒,陛下不但见过她,还一起游玩过。”
钱铭恍然大悟,连忙躬身:“本官必定寻到真相。”
“春闱就要结束了,你得在放榜前办完此事。否则朝廷上下都忙着科考,谁还有心思管这个?”沈通的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得了命令,钱铭立即带人前往苏家旧宅。他将整条街的邻居都抓来审问。街坊们被突如其来的抓捕吓得不轻,有的还穿着睡衣,有的抱着孩子。
衙门里,钱铭坐在公案后,目光如刀般扫过每个人的脸。
“谁还记得苏震的小女儿长什么样?”
邻居们面面相觑,有人低声啜泣。一个老妇人颤声道:“大人,那孩子从没出过门,我们都没见过啊。”
“没见过?”钱铭冷笑,猛地拍案而起,“她没出门,你们就没进过苏家?分明是知情不报!”
他下令将人分开审问,占了一户人家的院子。审讯持续了整整一夜,每个人都被反复盘问。
“说,苏瑾是不是杏眼桃面,眉如远山?”
有的邻居被吓得顺着说,有的则硬气地反驳:“大人说的不对,那孩子我见过一面,又黄又瘦,一看就是体弱的样子。”
天色渐明,钱铭却越发烦躁。这些证词互相矛盾,根本无法确定真相。
与此同时,苏瑾正看着地上摔碎的碗发呆。碎片散落一地,像是被打碎的镜子,映照出她苍白的脸色。
孟忠见状皱眉道:“别管它,再盛一碗就是。”
苏瑾却蹲下身,想捡那些碎片。孟忠刚要阻止,她的手指已经被划破。鲜血顺着指尖滴落,在白瓷片上绽开一朵小小的红花。
“看来要有大事发生了。”苏瑾轻声说,语气里带着几分认命。
“知道会倒霉还用手去捡?”孟忠无奈地递过手帕。
苏瑾擦干净手指,目光飘向远处:“想看看到底会有多大的事。虽然我们已经散尽家财救灾,但该来的总会来。”
赵焕坐在一旁,不解地问:“粮食都运到淮安府了,还能出什么事?”
“天命如此。”苏瑾转向孟忠,“五师兄看起来很淡定?”
孟忠放下手中的书卷,平静道:“一时的祸福算不得什么。人生在世如沧海一粟,这点小事又算得了什么?”
夜色渐深,院子里的梨花在风中轻轻摇曳。忽然有人急促地敲门。
是上西巷卖馄饨的老人,他颤颤巍巍地说:“恩人,锦衣卫今日抓了好些人,都在打听苏家的事...”
苏瑾握着茶碗的手微微一颤,茶水溅出几滴,落在桌上。那是她从前的家,虽近在咫尺,却再也不敢回去看一眼。
老人还在絮絮叨叨地说着街坊们如何被抓走,如何被审问。苏瑾却恍若未闻,她
的思绪飘回了多年前的那个雨夜。赵焕见她神色恍惚,轻声问:“要不要我去打探消息?”
“不必。”苏瑾摇头,“去了反而打草惊蛇。”
孟忠放下手中的书,目光深邃:“这是冲着你来的。”
“我知道。”苏瑾苦笑,“只是没想到,他们会追查得这么久。”
馄饨摊的老人布满皱纹的脸上带着几分犹豫,苍老的手指不安地绞着衣角。
“那个...苏家那俩小崽子总爱光顾我的摊位,”老人吞吞吐吐地开口,浑浊的眼中带着一丝担忧,“这两天来得格外勤,我觉得奇怪,就想着顺便提一句。”
孟忠目露精光,连忙上前几步:“多谢老人家送来的馄饨,您能来告诉我们这些,实在是...”
他的话还未说完,便朝知墨使了个眼色。后者立刻会意,快步上前接过馄饨的同时,不动声色地将一锭银子塞进老人手中。银子在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
“这怎么好意思收钱...”老人下意识地想要推辞,粗糙的手掌微微颤抖。
知墨搀扶着老者缓步而行,一边压低声音道:“您要是不收,以后我家老爷可就不敢再吃您的馄饨了。您是不知道,他常在我耳边念叨,说就喜欢您做的馄饨,那味道别处都寻不到。”
老人听了这话,眼角的皱纹舒展开来,终于收下银钱,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既然这样...那我改日再来送馄饨。”
目送老人离开后,孟忠将荷叶包着的馄饨递给孟林杨,馄饨的香气在夜风中若隐若现:“拿去厨房,明早吃。”
他转头又对着微虚微宁道:“天都黑了,你们还不去沐浴睡觉,哪有小孩子这么晚还不休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