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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老人的说笑声响起。“老孙头,你说你,一辈子就知道攒钱,攒了那么多钱有什么用?”一个穿着灰布短褂的老人絮絮叨叨地说着,手里摇着蒲扇,“你那个儿子不是一样跑了?”
“呸!”另一个老人啐了一口,脸上布满皱纹,“我攒钱怎么了?总比你强,整天就知道喝酒赌钱,把老婆气跑了。”
“你!”灰布短褂老人气得胡子直翘,“我那是......”
朱景轩站在一旁,饶有兴致地听着这些市井百姓的对话。他从未见过如此接地气的争吵,每一句话都充满了生活的烟火气。这与他在宫中听到的那些冠冕堂皇的言论完全不同。
“诶,你们看,来了几个生面孔。”坐在角落里的一个老人突然开口,目光落在朱景轩等人身上。他眯着眼睛,露出一副看热闹的表情。
苏瑾嘴角浮现出一丝温和的笑意,她上前行礼,动作优雅从容:“几位老人家好,我们是来听故事的。
就在这时。
“刚才谁在说我坏话。”一个苍老的声音传来。
苏瑾转脸一看,来人正是苏大牛。
“苏大叔,好久不见。”
看到苏瑾,那老者浑浊的眼中露出一丝光亮,脸上的皱纹舒展开来:“是小苏道长啊。”
老人说话时微微颤抖的声音中带着几分欣喜,仿佛见到了许久未见的亲人。
走近几步,大伙的目光落在苏大牛那条瘸腿上。那条腿明显比另一条要短一些,即使是坐着,也能看出不自然的弯曲。
“今天给你带了几位客人来,想听听你的故事。”苏瑾轻声说道,同时向身后的几人示意。
苏大牛眯着眼睛打量着几人,目光在朱景轩身上多停留了片刻。虽然朱景轩已经换上了普通的衣着,但那与生俱来的气质还是让老人多看了几眼。
“说起故事啊......”苏大牛咧嘴笑了笑,露出几颗发黄的牙齿,“那我得从赵威说起。”
这个名字一出口,苏瑾明显感觉到身旁的朱景轩身体微微一僵。
“赵威啊,那可是当今圣上身边的红人,典礼院杜谦太司。”苏大牛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感慨,目光逐渐变得深远,“这人啊,最会察言观色,伺候人的本事一流。”
朱景轩的脸色变了变,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袖,他下意识地看向周围的人,发现老人们的表情都变得有些微妙。
“说起来,赵威可真是个有意思的人物。当年家境殷实,还是个秀才,但屡试不中。”苏大牛继续说道,声音中带着一丝嘲讽,“后来他想开了,与其在科举路上碰壁,不如另寻出路,为了荣华富贵,就自断子孙根。”
老人说到这里,做了个意味深长的手势。朱景轩的瞳孔微微一缩,显然明白了这个暗示的含义。
“一个秀才,苏瑾轻声道:“这不是很励志吗?为了目标不惜一切。”
朱景轩忍不住看向苏瑾,这个女子说话总是出人意料。他注意到苏大牛的表情变得更加复杂了。
“小道长说得对,”苏大牛靠在树干上,目光变得悠远,“不过这样的励志,不知道值不值得。你们可知道,当年赵威入宫的时候,可是把自己的命都搭上了。”
夕阳的余晖渐渐暗淡,苏大牛的声音在暮色中显得格外沉重:“那是永乐年间的事情了。当年就是我给他找的大夫,租的房子。”苏大牛苦笑着摇头,“那时候我对他可真是掏心掏肺啊。他刚来京城时,身无分文,还是我收留了他。”
朱景轩静静地听着,心中却翻起了惊涛骇浪。他第一次从一个普通人的视角,听到关于赵威的故事。这些市井百姓的议论,比朝堂上的奏折更真实,更鲜活。
苏瑾注意到朱景轩的手指已经蜷缩成拳,指节泛白。
“那时候的赵威,年纪不大,却已经显露出过人的聪明才智。”苏大牛继续说道,“后来呢?”苏瑾追问道。
“后来他就进了宫。”苏大牛继续说道,“一开始也是从最底层做起。扫地、端茶倒水,什么活都干。但他不一样,他有文化,会看书写字,很快就被人看中了。”
苏大牛的脸上阴晴不定:“你们说他励志,可他真的成功了吗?是,他现在权倾朝野,但你们看看他做的那些事......”
“他进宫得势,我也跟着沾光,从一个小吏混到了户部八品照磨。”苏大牛说到这里,声音突然哽咽,“可惜啊......”
“先帝驾崩后,他就翻脸不认人了?”乔临接过话头,语气中带着几分试探。
苏大牛点点头,抬手擦了擦眼角,“不仅如此,他还派人打断了我的腿。就因为我去求他帮个小忙,说什么我敢拿旧情来要挟他......”
朱景轩的呼吸明显一滞,明显震惊。
“那天晚上,几个蒙面人闯进我家,”苏大牛的声音颤抖着,“他们说是奉了赵公公的命令,要给我个教训。我求他们别动我的腿,我还要养家糊口......”
老人说着,伸手轻轻**着那条瘸腿,“可他们根本不听,用铁棍把我的腿打断了。从那以后,我就只能靠讨饭为生。”
朱景轩的脸色越发阴沉,隐隐透着愤怒。
“苏大叔,你可知道为什么他要这么对你?”苏瑾轻声问道,目光意味深长地看着朱景轩。
苏大牛茫然摇头,“我到现在都想不明白。”
“因为你见过他最狼狈的样子啊,”苏瑾叹息道,“这样的人,怎么会容得下知道他过去的人呢?权势让人变得贪婪,也让人变得多疑。”
朱景轩猛地转身就走,脚步急促,显然已经听不下去了。
朱景玥和展如明连忙跟上,生怕跟丢了。
乔临从怀中掏出一把铜钱,放在苏大牛手中。苏瑾则取出一张画着符咒的黄纸,轻轻塞进老人的衣袋。
“这是护身咒,”苏瑾对惊慌的苏大牛说,“不必担心,苦尽甘来,静候佳音便是。”
追上朱景轩时,乔临低声对苏瑾说:“你这是在玩火。”
“他不是昏君,”苏瑾轻声回答,“所以不需要玩什么阴谋,事实胜于雄辩。赵威的为人如何,他心里清楚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