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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忠望着厨房的方向沉默片刻,忽然转回头:“说起来,海东那边现在可不太平。倭寇走私横刀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就算拿到了宝藏图,那些财物怕是也难以真正进入国库。”
“五师兄这话是什么意思?”苏瑾双手交叠放在膝上,目光灼灼。
“没什么意思。”孟忠轻抿了一口茶,“就是觉得,以四师妹的性子,必然惦记着从百姓身上捞好处,用之于民。”
“那要是在我手上呢?”
“我并非这般想法。”孟忠连忙摆手解释。
苏瑾却突然话锋一转:“五师兄现在每日都要进宫当值吗?”
茶水在杯中微微晃动,孟忠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了几分。
“能见到皇上吗?”苏瑾追问道。
孟忠抬眼看着她,迟疑片刻才道:“偶尔能见到。”
“陛下会离开皇宫不?”
“会。”孟忠直视着她的眼睛,“但想在宫外遇到他,比大海捞针还难。”
“我可以守株待兔。”苏瑾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执拗。
“兔子不来呢?”
“那就想办法引它来。”
院中的灯笼被风吹得轻轻摇晃,在地上投下摇曳的影子。孟忠长叹一声:“小师妹,你要明白,那位年轻的皇帝和你一样,都是从小备受宠爱长大的。他比你更自信,掌握的权势更大,野心也更大。”
“你以为他不知道欧琰的冤情?不知道你父亲是被冤枉的?不知道那五条人命是无辜的?”
“他都知道,可是少年天子一旦判错了案,就不愿意认错。朝堂之上牵一发而动全身,你觉得他会为了你一个小道士,放下皇帝的尊严认错吗?”
苏瑾的手指在茶杯上摩挲,良久才道:“我知道皇帝和都察院赵何才是罪魁祸首,赵威不过是个帮凶。那些坐视不理的大臣,都是推波助澜之人。”
“既然你明白这些,见了皇帝你打算如何?”
“五师兄放心,我不会冲动行事。”苏瑾扯了扯嘴角,语带苦涩,“我也知道自己没那个本事让一国之君认错。我可不是什么直来直去的谏臣,更别说是想青史留名的什么大儒了,我能忍,也愿意忍,只要能让父亲和大哥回京就好。”
“返回帝都的路子多得是,你却偏偏选了最难的一条路。”孟忠站起身,在院中来回踱步,“比如这藏宝图,如果此刻呈递给上面,我有八成把握能让陛下赦免令尊的罪责,让他们回京复职。”
“那五个无辜死去的百姓呢?”苏瑾的声音突然提高了几分。
“你看,你还是放不下。”孟忠停下脚步,“嘴上说要忍,心里却和你父亲一样倔强。说只要家人能回京就好,转头就想到那五条人命。”
“敢于承认过失的家伙个个心胸开阔又厚道,可这世上,又有几个能做到呢?”
孟忠也不说话了。直到厨房有声音传来:“吃饭啦。”
众人晚饭过后,都说累了要休息。苏瑾回到房间,走到案前,面前摊开一张宣纸,正一笔一画地写着“忍”字。
笔锋太重,纸张被划破,墨迹晕染开来,像是流淌的血迹。
她深吸一口气,重新提笔,这一次放缓了力道。可写到一半,手又不自觉地加重了力度。
一遍又一遍,直到东方泛白,她才惊觉已经练了整整一夜。满纸的“忍”字,有的笔画凌厉如刀,有的轻柔似风,还有的歪歪扭扭,像是在挣扎。
看着这些字,苏瑾喃喃自语:“原来我心中的怒气这样重。这个"忍"字,看来真要好好练练了。”
她站起身,走到窗前。晨光熹微,院中的花草上沾满露珠,在阳光下闪烁着微光。远处传来鸟儿的啼鸣,新的一天即将开始。
苏瑾回到案前,重新铺开一张宣纸。这一次,她的手稳定了许多,笔锋也不再那么锋利。
“忍”字一笔一画地成形,却在最后一笔时,她的手又不自觉地加重了力道。
她苦笑着摇了摇头:“看来这"忍"字,还真不是那么好练啊。”
窗外,朝阳渐渐升起,驱散了夜的阴霾。新的一天开始了,而她的“忍”字功课,也才刚刚开始。
苏瑾站在铜镜前,仔细整理着道袍的衣襟。她的动作轻柔而细致,像是在完成一项庄重的仪式。空间戒指闪过一丝微光,一面布满符文的测命旗应声而出,轻飘飘地落在她手中。
阳光透过窗棂洒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苏瑾将幡布展开,仔细检查每一处褶皱。这幡布是她早年得到的法器,上面的符文已经有些褪色,但仍散发着淡淡的灵力波动。
“小师叔!”清脆的呼唤打断了她的思绪。微虚蹦蹦跳跳地出现在门口,一双大眼睛亮得惊人,“你要出门吗?能带上我吗?”
苏瑾的目光在微虚身上停留片刻,又扫向门外,似乎在权衡什么。片刻后,她朝微虚招了招手:“去叫上微宁。”
“那我呢?”孟林杨不知何时也凑了过来,脸上带着期待的笑容。
苏瑾瞥了他一眼,语气淡然:“你留下照顾赵大侠。”
“为什么啊?”孟林杨不甘心地嘟囔,“我也想去看看京城......”
最终,赵风被交给了赵焕照看。作为一个多次来过京城的人,赵焕对这里早已失去了新鲜感,此刻只想找个安静的地方好好睡一觉。
四人换上整齐的道袍,各自带上法器。苏瑾将测命旗交给孟林杨,后者有些笨拙地扛在肩上,站在街头东张西望。
“我说......”孟林杨忍不住开口,“我们这样,真的会有人信吗?算命治病的,不都是越老越吃香吗?”
街上行人来往匆匆,确实很少有人驻足关注这几个年轻道士。苏瑾却不以为意,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同等价位,我们确实比不过那些老道,但若是便宜些呢?”
“那也得便宜很多才行!”微虚插嘴道,小脸上写满了怀疑。
苏瑾没有回答,目光在街上游走,很快锁定了一个同行。那是个须发花白的老道士,摆了一张方桌,身边已经排起了长队。
“道友,请教一下。”苏瑾走上前,拱手行礼,“不知算命多少钱?”
老道士抬眼打量着她,目光在她年轻的面容上多停留了几秒。他慢条斯理地捋着胡子:“起步价六文,具体要看善信的要求。”
“多谢指教。”苏瑾抱拳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