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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禾姑娘!神了!真是神了!”他把手里的东西往前一递,红布散开,露出一串沉甸甸的铜钱,“姑娘,这是说好的谢礼!那李老三不仅搬了石头,还当着村长的面给我赔了不是!这事儿多亏了你!”
顾大娘眼尖,看着那串铜钱,估摸着少说也有二三百文,心头顿时火热起来。
阿禾却没接,只是淡淡地瞥了眼那钱。
“四叔,李三叔要的那五两银子,您没给吧?”
“没给!哪能给他!”赵老四把胸脯拍得山响,“我照你说的,棚子一拆,错处认了,村长和大伙儿立刻都站我这边了!他李老三再敢提银子的事,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他!”
“那就好。”阿禾点点头,却把那些钱又推了回去。
“四叔,这事儿不牵扯银钱,本该按镇上讼师的最低价算。但您是头一个信我的,这五十文我不要,就当是我请您喝茶了。”
赵老四愣住了,顾大娘也急了。
“阿禾,你这孩子……”
“四叔,您收好。”阿禾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喙的意味,“往后村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别为这点事伤了情分。”
赵老四看着被推回来的铜钱,再看看阿禾那双清澈坦然的眼睛,一张老脸涨得通红。
他原以为这丫头是个精明算计的,却不想人家心里敞亮得像面镜子。
他又是感激又是羞愧,重重地点了点头,把钱收好,千恩万谢地走了。
人一走,顾大娘就忍不住念叨开了:
“你这傻丫头!送到手边的钱都不要!二百多文呢,够买多少斤肉了!”
阿禾笑道:“娘,名声要是没有也就没啥,但要是有了,就比钱金贵。这钱不收,自然有不收的用处。”
顾小川在一旁听得连连点头,满眼都是崇拜:“对!娘,你就不懂了!这叫……这叫放长线钓大鱼!”
顾老实吧嗒着旱烟,看看自家闺女,浑浊的眼睛里,透出一种他自己也说不清的、混杂着骄傲与陌生的复杂光芒。
……
后来,果然如阿禾所料,因为不收钱的事,赵老四自发到处宣传,阿禾的名声一下子就这么在渡口村传开了。
都说顾家那丫头不声不响的,却是个有大本事的。
不仅能把王二癞子那样的滚刀肉治得服服帖帖,还能把赵老四和李老三家那摊子烂事给理顺了。
最关键的是,人家办事敞亮,讲规矩,还不贪财。
这名声一出去,当天下午,顾家的院门就又被敲响了。
来的是村西头的张寡妇,她男人前年出海没了,家里田产被她那五大三粗的小叔子占了不少,一直受着欺负。
她一进门,不等顾家人开口,就先从怀里掏出十个铜板,双手捧着递到阿禾面前,眼圈红红的。
“阿禾姑娘,我……我晓得你这儿的规矩。这是十文钱,你先收着……求你,求你给我这孤儿寡母的,指条明路吧!”
阿禾关起门来跟张寡妇说了半天,最终眼睛红红进来的张寡妇,眼睛亮亮地出去了。
……
第二天,更是来了个意想不到的人。
是邻村上水村的一个老渔户,姓李,被人叫做老李头。
他被镇上一个叫“黑狗子”的鱼贩子坑了,一批上好的海鱼,被黑狗子用阴阳秤坑了分量,还赖了他一半的鱼钱。
那黑狗子是镇上有名的地头蛇,手底下养着几个打手,老李头吃了亏也不敢声张,听说了渡口村阿禾的名声,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找了过来。
阿禾听完,只教了他一个法子,如此这般一说。
老李头将信将疑地走了。
谁也没想到,就过了两天,那老李头竟是租了头毛驴,驮着两条活蹦乱跳的大青鱼,敲锣打鼓地就进了渡口村。
他把鱼送到顾家,见人就夸。
“渡口村的乡亲们,你们是不知道啊!你们村的阿禾姑娘,那不是凡人,那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啊!”
“就指点了我两句,那黑狗子就把吞了我的钱,连本带利地都吐出来了!还给我赔了不是!”
村民们围着看热闹,听得啧啧称奇。
老李头越说越激动,拉着顾老实的手,满脸羡慕:
“老哥,你家这是祖坟冒青烟了!有这么个闺女,往后是要出凤凰的!我看阿禾姑娘这气度,这见识,指不定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流落到咱们这小渔村了!”
这话一出,众人看阿禾的眼神就更不一样了。
羡慕,敬畏,还带着几分探究。
顾家要飞黄腾达了——这个念头,像一颗种子,落进了每个人的心里。
……
然而,渡口村这边的喜气洋洋,传到别处就变了味儿。
镇上,黑狗子的鱼行里。
一个伙计正唾沫横飞地讲着从渡口村听来的见闻,末了,还添油加醋地学着老李头的腔调:
“……说那丫头是文曲星下凡,我看啊,就是个会使阴招的狐狸精!”
啪!
一个茶碗被狠狠地掼在地上,摔得粉碎。
黑狗子坐在太师椅上,一张脸黑得像锅底。
他本就是靠着心黑手狠才在镇上立足的,这次被老李头摆了一道,当着所有同行的面丢了脸,正憋着一肚子火。
“你的意思是,老子是被一个十几岁的丫头片子给耍了?”他声音阴沉,眼里的凶光像是要吃人。
那伙计吓得一哆嗦,连忙跪下:
“老大,千真万确!就是渡口村顾家的那个阿禾!现在十里八乡都快把她传成活神仙了!”
黑狗子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他跟王二癞子那种村头混混不一样,他在镇上有门面,有势力,还跟城里的黑帮有交情,他最看重的就是“脸面”二字。
被个老渔户用阳谋算计了,他认栽,只当是自己走了眼。
可这事背后,竟然是个小丫头在指手画脚?
这口气,他咽不下!
这要是传出去,他黑狗子以后还怎么在道上混?
“**……”他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一脚踹翻了身边的凳子,“一个毛都没长齐的丫头,也敢在太岁头上动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