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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舟笑着起身,随手拍了拍衣摆上的面汤印:“怎么是宋大人?别来无恙?”
来者不是旁人,正是黑龙卫指挥使宋慈。玄色蟒纹袍在灯笼光下泛着冷光,他腰间的镶银长刀随动作轻晃,刀鞘上的铜环 “叮” 地响了声。
宋慈的目光扫过许舟身后攥着兵刃的羽林军,又落在缩在凳上的苏文彦身上,语气没半分温度:“本座接到线报,说外城有人私控妖物、扰乱京畿,尔等既在此处,可有见闻?”
许舟侧身让开半步,指尖指向苏文彦,声音掷地有声:“今晚私控妖物、搅得外城不宁的事,与此人脱不了干系。我等身为羽林军,守着京畿戍卫的本分,已将他拿下,正打算押去密谍司报备。”
苏文彦猛地从凳上弹起来,却被陈石头一把按回去,他急得脸红脖子粗:“你放屁!我就是个寻常生意人,妖物的事跟我半点关系都没有!”
宋慈没理会苏文彦的辩解,目光在许舟脸上停了片刻,抬手挥了挥:“全部带回诏狱,一一查问。”
陈石头等人脸色微变,下意识看向许舟。许舟却没慌,目光越过宋慈的肩头,往正阳门大街尽头瞥了眼 —— 昏暗中,一架挂着苏府银纹的马车正缓缓驶过,车轮压过青石板,朝着铁树斜街的方向去了。
直到马车的影子消失在巷口,许舟才收回目光,拍了拍身边羽林军的肩,声音稳得很:“别怕,清者自清。宋大人素来公正,定会还我等一个清白。”
……
“咚咚咚 ——”
沉重的敲门声在夜巷里回荡。诏狱外的空地上,许舟和羽林军们双手反绑在背后,粗麻绳勒得手腕发红,黑龙卫的刀鞘抵着他们的后腰,将人押得笔直。
宋慈上前一步,敲响了狱门。铁门上很快开了扇巴掌大的小窗,一个满脸褶子的狱卒探出头来,目光扫过宋慈身上的蟒袍,却没半分恭敬,只冷冷道:“腰牌。”
宋慈从怀里摸出玄铁腰牌,递到小窗前。狱卒眯着眼看了半晌,确认上面的黑龙纹没错,才 “吱呀” 一声拉开外层铁门,又转身敲响了里层的铁门 —— 长短不一的敲击声在幽暗的通道里传得很远。
伴随着 “轰隆隆” 的绞盘转动声,里层铁门缓缓打开,一股潮湿的霉味扑面而来。宋慈率先走下布满青苔的石阶,脚步踩在石阶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他回头看了眼跟在身后的许舟,语气里带着点似嘲非嘲:“这诏狱,旁人一辈子难得来一次,一来便是一辈子。许公子刚回京没几天,倒是已经来第二次了。”
“许公子”这个久违的称呼,让许舟脚步顿了顿。
昏暗中,他想起第一次进诏狱时的情形,恍惚间竟有些晃神。
身后的黑龙卫推了他一下:“跟上。”
阴冷的风从甬道涌上来,裹着诏狱的霉味,许舟攥了攥被麻绳勒得发紧的手腕,跟在宋慈身后急声辩解:“宋大人,我真没理由往诏狱里钻,今晚就是带羽林军弟兄们出来聚餐,刚坐下就听见外头闹得凶,出去一看是有人私控妖物作乱,我们做羽林军的总不能袖手旁观,顺手就把人拿下了。要说尽职尽责,我们没半分亏心;要说真有麻烦,李家才是首恶,他们的事早该查,您犯不着把我们这些清白的人扣在这儿。”
宋慈没信他这鬼话,面无表情转向候着的狱卒,声音干脆:“把这些羽林军分开关押,一间囚室一个人!事涉私控妖物,谁敢让他们串供,就按谋逆同罪办!另外,陈矩大人口谕,今日除了黑龙卫,谁也不准进诏狱,求情的也一样,拦回去!”
狱卒忙弓着腰应:“遵命!”
宋慈回头看向身后穿著劲装的羽林军,语气里带着点调侃:“都是京城官贵子弟,上回从诏狱走得轻松,这回怕是没那么容易了。”
说罢他抬手指向许舟和苏文彦:“把这两人押去圜扉深室,我亲自审!”
羽林军里立刻起了骚动,陈石头往前挣了挣,麻绳磨得手腕发红,吼道:“都说了谋逆、私控妖物都跟我们没关系!凭什么审我们的人?”
他使劲扭着身子想挣开黑龙卫的手,可铁钳似的力道纹丝不动。
宋慈挑了挑眉,盯着陈石头:“那你们说说,控妖的人是谁?能拿出确凿证据指认,本座就先不审你们。”
羽林军们你看我、我看你——他们只撞见乱局,哪知道背后是谁。宋慈见这模样,挥了挥手:“带走!”
黑龙卫押着挣扎的羽林军往囚室推,铁门 “哐当” 的响声在甬道里撞得发闷;另两个黑龙卫架着许舟和苏文彦,往诏狱更深处走。
越往里走,血腥味越重,直到尽头那间空旷的屋子,脚下砖缝里嵌着深褐的血垢,迎面扑来的腥气呛得人嗓子发紧。
刚进门,就见对面立着个黑沉沉的木架,铁环上还缠着没解开的粗绳;架子旁的炉子烧得正旺,上头搁着的烙铁泛着橙红的光;墙壁上挂满了刀具和刑具,刃口沾着暗褐色的旧渍,一看就沾过不少血。
宋慈指着炉上泛着橙红光的烙铁,语气没半点起伏:“这是诏狱里的‘胭脂笔’,烧红了烙在人心口,待会儿给二位试试。”
一名黑龙卫凑上前,声音压得低:“大人,先审哪个?”
宋慈目光扫过许舟和苏文彦,刚落在苏文彦身上,就见对方裤脚沾了片湿痕,连站都在打晃。他勾了勾唇:“先审这个胖子,先给他心口上支胭脂笔。”
“别!别用刑!” 苏文彦腿一软直接瘫在地上,膝盖磕得青砖响,双手乱摆着求饶,声音抖得不成样,“我就是个小人物!您问什么我都说,求您别烙我心口!”
宋慈眼皮都没抬,只朝黑龙卫抬了抬下巴。他转身走到八仙桌旁坐下,指了指对面的椅子,对许舟道:“坐。”
许舟被解开绳索,**腕上勒出的红痕,在椅子上坐直了:“宋大人,谋逆跟我等羽林军没关系!之前撞见乱局顺手拿人,我们还有平叛之功,您何苦扣着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