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莲。”
包租婆起身坐到钟爱莲身边,“我知道你也困难,但我实在是没办法了,你不要为难,我再去找别人看看。”
“不用。”钟爱莲勾唇微笑,“你帮了我,让我能有个住处和养活自己的工作,我感激你还来不及呢,钱你大概什么时候要?”
包租婆凝视她的脸,终究还是不忍心,“算了,你只多给一个月的钱够了,剩下的我再琢磨琢磨。”
一个无儿无女,接近五十岁的女人,在这个城市里活着也不容易。
包租婆叮嘱钟爱莲,“最近雨水多,出门记得关好窗户。”
简单说了几句,这才起身走出去。
钟爱莲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随后径自走进房间,从床底下拖出一个皮箱子。
这是她从京城离开时唯一的行李。
里面的东西不多,只有几件朴素的衣物。
钟爱莲把衣服拿开,打开箱子最层的拉链,拿出了许久没打开过的笔记本。
上次季怀洲去疗养院**手续时,她悄悄返回住的房间把笔记本拿了出来,一直保存在身上,没让季怀洲发现。
翻开笔记本,里面的纸张已经泛了黄,上面写的字迹也有些许模糊。
钟爱莲闭了闭眼睛,强迫自己别去看在痛苦时期写下的文字,将笔记本翻到最后面。
里面夹了一块祖母绿玉佩。
这是那个男人送给她的东西,二十多年过去,不知道还能卖多少钱。
若非要保住目前居住的地方,她这辈子都不可能再拿出来。
钟爱莲想了想,将玉佩揣进衣服里,出门打听城里比较靠谱的珠宝回收店在什么地方。
入夜,小巷口坐着几个中间男人在喝酒。
钟爱莲怀里揣着一包钱,看见必经之路的那几个男人,心口咯噔了一下。
那块玉佩卖了将近五万块钱,虽然知道那个老板肯定是骗了她,但她也找不到更好的地方。
在这里住的都是穷人,五万块钱不是个小数目了。
再加上她孤身一人,如果被盯上,这五万块钱肯定留不住,没准还会波及到生命。
巷子口昏暗的黄色灯光下,环境都变得有些阴森。
钟爱莲左右看了看,还是没敢一人过去。
“阿莲!”
包租婆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钟爱莲回头,对方手里拎着两个装着水果的袋子,看上去才从前方的老旧集市回来。
“吃饭没啊?”包租婆热情地问,“你今天下班很晚哦。”
“还没吃呢。”
“那上我那儿去吧。”
包租婆走在前面,领着钟爱莲往前走。
途径巷子口的几个男人身边时,她刻意停下等钟爱莲跟上来,用胳膊轻轻撞了撞她,示意她走前面。
“哥几个喝着呢?”
包租婆热情地打了声招呼,这帮人都是她的租客,平时关系还算不错,就是嘴巴不太干净。
“陪哥哥喝几杯?”
一个男人笑得猥琐,伸手就要去抓。
包租婆抬手挡住,“呸”了一声,“**,懒得和你们说。”
“哎,那谁。”
另一个男人朝钟爱莲喊,“没怎么见过啊,新来的?”
“我妹妹,来我这看我的。”
包祖婆用警告的眼神看他们,“一帮老东西了,心还这么坏。”
这些人平时和她插科打诨习惯了,对她的谩骂丝毫没放在心上,嘻嘻哈哈地就闹了过去。
包租婆加快脚步,揽住钟爱莲的肩膀走进楼道。
“姐,你跟我来一下吧。”
钟爱莲在门口站定,反手把包租婆拉进了出租屋。
关上门后,她小心翼翼地从怀中将那沓用塑料袋装着的钱拿出来。
包租婆“哎哟”一声,“阿莲,你这是做什么?”
“我把我的首饰当了。”钟爱莲把抽出三个月的房租钱,“儿子娶媳妇是大事,被让人家姑娘因为彩礼钱心生嫌隙。”
包租婆低头看了看掌心了的钱,心中只觉得苦涩。
都是女人,都不容易。
都去工地上干男人干的活了,说明对方肯定是个很能吃苦,也很命苦的女人。
但都没有达到要卖东西的地步,包租婆心里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沉闷。
“阿莲,我还是那句话,这钱是你借给我的,等这件事过后,我很快就还你。”
“好。”
包租婆把手中的水果留下来就离开。
房间里再次陷入寂静,
钟爱莲盯着茶几上的水果,蓦然低声笑了。
剩下的钱,她连存在银行都不行。
......
深夜,钟爱莲吃了点止咳药才睡下。
被子里的温度直直冷到了骨子里。
她裹紧被子,双臂环抱住自己,却久久无法入迷。
她能清楚地感受到身体里有什么东西在流逝,止咳药吃了很久,咳嗽也没见好,喉咙里时常会有血腥味。
钟爱莲翻了个身,想着抽个休息的日子去诊所再看看。
突然,房间门大力敲响。
钟爱莲猝不及防被吓了一跳,心跳直线飙升。
她坐起来,在黑暗中睁大眼睛看向门口的方向,整个人紧张到了极点。
难道有人发现她手上有钱了吗?
她掀开被子下床,从抽屉里把剩下的钱拿走,在房间里来回走了一圈,也没想好要把钱藏到什么地方。
敲门声越来越激烈,钟爱莲光着脚,浑身如坠冰窖。
怎么办?
她还指望着这笔钱去诊所看病,输点液,如果真的被人全部抢走了,那她这个冬天还怎么过?
“阿莲啊!”
包租婆的声音在敲门声中倏然显得尤其清晰。
钟爱莲从她的声音里听出了慌乱。
难道出事了吗?
钟爱莲把钱塞进被子里,摸到墙边打开灯,快步走过去开门。
门刚开,包租婆就抓住她的双手,“阿莲,你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有人扬言要找你呢,我看着都不像不好惹的人,个个人高马大的。”
音落瞬间,钟爱莲如坠深渊。
她最害怕,也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你快走吧,我给你打个掩护,你简单收拾点东西就先走,风头过了再回来,房子我还给你留着。”
逃不掉的。
钟爱莲此时满脑子都是这几个字。
年轻的时候她就被当做傀儡一般折磨,老了还是逃不了。
只要那个男人活着一天,她就不可能安然过自己的日子。
二十多年没找到,今天突然带人来了,说明她有破绽被发现。
除了是因为季怀洲,不会有别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