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魏昶君在心底默念。
所有的牺牲与孤独,在此刻都有了答案。
这片土地上的人们,从未辜负他的理想,他们用最朴素的方式,接住了他抛出的火种。
魏昶君沿着宽敞的水泥主干道继续前行,只见道旁有一座青砖砌成的驿站。
驿站门前悬着红底金字的匾额,上书红袍驿三字,下方还标着藏文译注。
扎西激动地介绍道。
“里长您看,这些驿站皆按《红袍驿制》修建,如今乌思藏境内已有驿站四十八座,全部依水泥主干道而建。因道路平整,马车日行可达三百里,急件传递比从前快了五倍不止!”
他指着其中一座驿站前热闹的景象。
“如今驿站不仅传军情,更对商队开放,中原商贾可租用驿马运输货物,缴纳少许费用便可享受沿途补给与护卫。”
正说着,一支驼铃叮当的商队从驿站中走出。
领头的中原商人笑着用半生不熟的藏语打招呼。
“这水泥路真是宝贝,以往进藏要走半年,如今三月就能往返!”
驿站旁新设的集市更是热闹非凡。
藏族牧民捧着羊毛与中原商人交易,墙上挂着红袍官府制定的《公平交易则例》,硕大的公平秤摆在最显眼处。
“还有信息传递。”
扎西引魏昶君走进驿站,指着墙上的《商情简报》。
“里长,各驿站每日更新各地物价,商人们都说见简报如见金山!”
魏昶君注意到驿站马厩里特有的混血马。
“这是?”
“这是藏马与河曲马杂交的新种,耐高原缺氧,驮重比普通马多一些。”
提到这个,扎西满脸自豪。
“都是按您《畜种改良要略》培育的。”
这一刻,魏昶君望着驿道上川流不息的车马,心中复杂。
这驿道宛若血脉,水泥是血管,驿站是心脏,商队便是输送养血。
他转过头,目光落在路旁的草场上,几名中年牧民正悠闲地放着羊群。
羊脖上挂着的铜铃叮当作响,与牧民们的笑声交织在一起。
“曲扎家今年添了三十只羔子。”
一个脸庞黝黑的牧民掰着手指算道。
“等开春卖了羊毛,够给娃娃盖间砖房咧!”
另一个牧民擦拭着怀里的表,这是用首批羊毛换来的稀罕物。
“巴桑家的崽子争气,考上红袍学堂了,往后能去兰州学医!”
年长的老牧民盘坐在水泥路沿,用半生不熟的汉语念着《牧经新编》。
“科学放牧......轮转草场......里长给的这本书倒是真不错!”
魏昶君笑着,继续前行,登上山坡时,恰逢一列货运火车喷吐着白烟从谷底呼啸而过。
钢铁巨龙般的车身碾过铁轨,震得脚下土地微微颤动,车厢上红袍货运四个朱红大字在高原阳光下耀眼夺目。
“里长您看!”
扎西激动地指向铁路沿线。
“这条线每月运输货物三千吨,光是上月就运出羊毛八百吨、矿产千吨,运进粮食五百吨、建材六百吨!”
魏昶君极目远眺,只见铁路如黑色血脉贯穿高原。
更远处,新规划的居民区正在施工,红砖房舍整齐排列,巷道间已埋设好排水陶管。
下坡行至村落手工业区时,奶香扑面而来。
一座由牧民自建的奶酪工坊内,六名藏族妇人正按《天工院乳品制作规范》操作,有人搅拌奶浆,有人模具定型,有人给成品烙上雪山的标。
魏昶君站在坡顶最后回望。
火车正鸣笛驶过新建的铁路桥,桥下是唱着藏歌收工归家的牧民,炊烟从红砖房顶袅袅升起。
那一刻,他知晓,这片高原之地,真的开始发展了。
下山途中,一位挤奶归来的老阿妈突然愣在原地,奶桶咣当落地。
她**眼睛看了几次,才颤抖着指向魏昶君的红袍,泪水瞬间涌出。
“里长!是里长来看我们了!”
刹那间,牧民们从四面八方涌来。
他们不敢靠近,只远远围着,用生硬的汉话激动高呼。
“里长万岁!红袍万岁!”
几个孩子举着课本拼命挥舞,书页在风中哗啦作响。
魏昶君主动走向人群,逐一握住那些粗糙的手。
当一位老牧民跪地欲拜时,他伸手扶起,认真的看着面前许多双眼睛。
“老人家使不得,红袍军不兴这个。”
那些眼睛里的兴奋让魏昶君也热泪盈眶。
“乡亲们要把日子过好,让雪山和中原一样,变得热闹!”
直到百姓散开,魏昶君才终于抵达当地府衙,站在他面前的,正是昔日派遣到此地的总长,罗延辉。
府衙正堂内,魏昶君端坐于简易木椅上,指尖轻叩着《乌思藏教派志》。
罗延辉刚汇报完毕,额间还带着薄汗。
“现有寺庙百余座,僧众三千余人,皆愿遵红袍教化。”
“可扶持。”
魏昶君合上册页。
“选三寺为首,岁拨银粮,但需红袍监理僧官入驻,记住,要让他们成为百姓心中的吉祥物,而非思想束缚。”
“去,叫当地教派佛陀前来见我。”
罗延辉点头,神色肃然,尽管他的只是一个粗人,但如今也意识到,这是文化融合的基础。
当身着绛红袈裟的老佛陀步入堂内时,烛火忽然摇曳。
他抬眼望向案后的青年,竟被那双深邃眼眸慑得心魂俱颤,那目光如雪山顶的苍穹,澄澈却冰寒,仿佛能洞穿一切虚妄。
佛陀下意识要行五体投地大礼,却被魏昶君稳稳托住手臂。
“不必多礼,红袍天下,佛儒道皆平等。”
“这和你们的思想倒是不谋而合。”
“我欲助佛法广传。”
魏昶君推过茶盏,一双眼眸锋锐又平静。
“每年拨银万两、粮千石,惟需三事,一设红袍监理司,二改经文中虐民条款,三助学堂教化孩童。”
面对如此年轻的红袍军里长,老佛陀指尖捻着佛珠,不由自主的放低了几分姿态。
他知道,对方不是在和自己商量,连高原的贵族都被轻易剿灭,何况他们?
“遵里长令。”
次日清晨,当地金顶首次升起红袍旗。
信仰的归信仰,秩序的归秩序,这一刻,高原之上,红袍旗帜透过阳光,星罗棋布,恢弘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