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信封里夹着一张信纸漏出，上面一行小字吸引了他："李自立同志亲启：你与县医院刘护士的见面安排已妥，18日下午4点，大礼堂后门槐树下。县革委会介绍信随信附上。"
陈凡愣住了。
这分明是相亲安排！
他急忙翻出在抽屉里看到的那封家书，两相对照——日期、事项完全吻合。
所有线索突然串成一条清晰的线：李自立最近鬼鬼祟祟，是因为家里逼婚；他翻看《自然辩证法》，是要写思想汇报；那封港城电报...很可能是他投稿的学术文章被采用了！
"靠！"陈凡忍不住骂娘。
在阶级斗争天天讲的年代，他差点犯了大忌。
没有调查就怀疑同志。
正懊悔间，实验室门被推开。
李自立端着两个铝饭盒进来，眼睛红红的："师弟……我实话跟你说吧。"
他声音发颤，"家里逼我回去成亲，可我在这里……有个相好的女知青，虽然我们始终没有见过面，可我们在精神上是最合拍的战友！"
陈凡接过饭盒，热乎乎的苞米面贴饼子香气扑鼻。
他脸色有些尴尬："那个，师兄，咱们要不边吃边聊？"
“好！陈凡！你帮帮我，我怎么才能在不辜负人家的情况下，拒绝家里的相亲？你别看我平日里好像什么事情都挺明白的，但是我在感情上真的很笨！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家里安排我和县城里的一个女护士相亲，可是我真的不想去。”
李自立似乎苦恼极了，说这话的时候手里的筷子**了头发里都不自知。
陈凡有些心虚。
对刚刚怀疑李自立抱有愧疚。
思考了一下。
陈凡给李自立出了一个主意……
二月十八日，阴。
经过一个多月的努力，陈凡他们实验室终于赶在了讲座前结束了实验研究。
陈凡站在京大主楼前的广场上，望着灰蒙蒙的天空。
寒风卷着碎雪粒子，抽打在脸上生疼。
他裹紧藏蓝色的棉布中山装，领口别着那枚只有在特殊场合下才会佩戴的学校校徽。
"师弟，给。"李自立递来一个铝制饭盒，里面是两个冒着热气的窝头，"吃饱了才有力气打仗。"
陈凡接过窝头，咬了一口，玉米面的粗糙感混着丝丝甜味在口腔里蔓延。
过去那段时间里，他和李自立、陆泽程浩他们几乎住在了实验室，将小半年来的实验记录重新整理核对，甚至偷偷去化工学院借用了他们的电子显微镜重新做了关键测试。
"都准备好了？"陈凡低声问。
李自立拍了拍鼓鼓囊囊的绿色帆布包："全在这儿。原始记录本、第三方验证报告、还有……"
他神秘地眨眨眼，"你让我准备的那个"秘密武器"。"
“啥秘密武器？”程浩挤过来，今天他们这几人穿的都是同样的服装，佩戴着同样的校徽。
虽然这一身衣服穿在身上有些臃肿，也没了平日里那些时髦服装的帅气，但却代表着他们的科研院。
“听话，咱不问。”陆泽把程浩拉了回来。
这段时间陈凡和李自立明显有什么事情瞒着他们，但既然他们不说，陆泽和程浩也不打算问。
陈凡笑了笑：“等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
真不是陈凡不告诉程浩和陆泽，而是这件事情他不想把两人牵扯其中。
至于李自立，那是因为他避不开实验的重要环节，陈凡只能跟对方交代有人想要在讲谈会这一天找他们麻烦。
但更具体的，就没透漏了。
好在李自立也不是喜欢多问话的人，而是耐心的跟陈凡展开研究。
总算得到了好的成果。
陈凡目光扫过广场上陆续聚集的人群。
不少是熟面孔——材料系的老师、各实验室的同事，还有几位部里来的领导。
但更多的是陌生面孔，有些人手里拿着笔记本，胸前别着"记者证"的塑料牌。
"阵仗不小啊。"李自立咂咂嘴，"看那边，连《科学通报》的编辑都来了。"
陈凡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一个戴黑框眼镜的中年男子正和几位教授交谈，时不时朝他们这边瞥一眼。
那眼神里的审视和怀疑，像刀子一样扎人，一副有备而来的样子。
此时。
主楼大门处突然一阵骚动。
人群自动分开一条路，一名美艳妇女在一群人的簇拥下走来。
她今天穿了件藏青色列宁装，头发一丝不苟地盘在脑后，胸前别着枚小小的红旗徽章。
乍一看，与任何一位严谨的女学者无异，但那双眼睛里的锋芒，却让陈凡瞬间绷紧了脊背。
"那就是港城来的专家？"李自立小声嘀咕，"看着挺正派的啊……"
"正派？"陈凡冷笑，"豺狼披上羊皮，还是豺狼。"
宋美凤经过他们身边时，脚步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她的目光在陈凡脸上停留了半秒，嘴角勾起一个几不可见的弧度，随即恢复成严肃的表情，继续向前走去。
"她是不是认识你啊？"李自立紧张地抓住陈凡的胳膊。
陆泽眸光微动，程浩蹙眉。
陈凡没说话，只是摸了**前内兜里那个硬硬的小本子。
那是他这半年来全部的实验原始记录，每一页都有见证人签字和公章。
大礼堂里已经坐满了人。
陈凡和李自立他们找了后排角落的位置坐下。
台上摆着长条桌，铺着暗红色绒布，几位校领导和宋美凤依次入座。
最引人注目的是坐在宋美凤旁边的一位银发老者——中科院材料所的周院士。
"同志们，今天我们很荣幸邀请到港城材料研究中心的宋美凤同志，为我们作关于"新材料研究中的科学态度"的报告……"主持人的开场白通过扩音器传遍整个礼堂。
宋美凤起身向众人点头致意，然后开始了她的演讲。
起初，她讲的都是些冠冕堂皇的内容。
科学研究的严谨性、数据真实的重要性、学术不端的危害……
台下不时响起赞同的掌声。
陈凡却越听心越沉。
宋美凤的每一句话都像在铺垫，为最后的致命一击做准备。
果然，半小时后，宋美凤话锋一转："最近，我在审阅一些国内新材料研究的论文时，发现了一个令人担忧的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