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如血，将实验室的窗户染成橘红色。
陈凡站在窗前，粗糙的工装布工作服口袋里，那张宋美凤的照片像块烙铁般灼人。
他第三次掏出照片端详，女人锐利的眼神仿佛能穿透相纸。
宋美凤那双锐利的眼睛即使定格在照片上，也带着令人不适的压迫感。
陈凡眉头紧皱。
之前沈娉婷匆匆出现，又匆匆离开。
对方仿佛真的像是完成某种指令一般，教训过自己之后，就再也没出现过。
本以为宋家那边的事情已经告一段落。
但现在看来，事情并没有过去，只不过人家没有倒出来时间找自己麻烦而已。
"这女人不简单啊……"陈凡喃喃自语。
照片背面用钢笔写的"2月18日，京大讲座"几个字力透纸背，像是要把纸面戳穿。
窗外传来扫帚扫地的沙沙声。
陈凡眯起眼睛，看见清洁工老李佝偻着腰在走廊尽头晃动。
这不对劲。
往常这个点，老李该在锅炉房帮着烧热水。
更可疑的是，老李手里拿的不是扫把，而是个牛皮纸信封，正往行政办公室方向去。
实验室里突然传来玻璃器皿碰撞的脆响。
陈凡转身，看见李自立正在整理天平室，动作比平时轻缓许多，耳朵却支棱着，明显在听外面的动静。
"师兄。"陈凡故意提高声音，"还没走？"
李自立明显抖了一下，手里的称量皿差点掉地上。
他转过身，灰布中山装袖口沾着些粉末："啊……整理下器材。"
他眼神飘忽，"刚才那女同志是……"
"报社记者，来采访**学员科研事迹的。因为没有什么素材，问我能不能提供。"陈凡随口编了个理由，注意到李自立左手一直插在兜里，像是在攥着什么东西。
李自立干笑两声，额头渗出细汗："挺好、挺好……没想到你还认识记者同志，师弟果然不一般。"
他突然看了眼墙上漆面剥落的挂钟，"哎呀，我得去趟后勤处领劳保用品！"
说完匆匆往外走，差点撞翻门边的试剂架。
陈凡盯着他远去的背影，眉头拧成疙瘩。
从宋晓冉来过后，李自立就反常得很。
平时最烦开会的人，却主动去听**学习；一贯节俭的他，居然抽起了带过滤嘴的"大前门"；更奇怪的是，他总在没人的时候翻看那本英文版《红旗》杂志……
走到李自立的工作台前，陈凡四下张望确认没人，迅速翻看起来。
台历上"2月18日"被红铅笔画了圈，旁边写着"下午两点，带材料"。
抽屉里放着本《自然辩证法》杂志，翻开的那页恰好是批判"学术造假"的文章。
"这是……"陈凡心跳加速。
他小心掀起杂志，底下压着张电报稿纸，上面是工整的钢笔字：
"自立同志：
18日讲座筹备就绪。你处材料务必齐全。革命敬礼。
港城联络组"
落款日期是三天前。
陈凡手指发颤——这电报肯定是从校邮电所取的，难道说师兄和那边有关系！
突然，门外传来脚步声。
陈凡赶紧把东西复原，装作在整理实验记录。
进来的是实验室小王，戴着标志性的绿军帽。
"陈凡？诶，你还不知道吧？！"小王兴冲冲地举着张纸，"刚接到通知，咱项目要参加全国科技大会展览！"
陈凡接过盖着红头公章的通知，上面明确要求2月20日前报送全部实验数据。
宋美凤讲座的后两天。
"教授说让你和李自立负责这事。"小王压低声音，"不过……李自立最近怪怪的，昨天我看见他在校门口跟个穿呢子大衣的人说话……"
“我记得他家庭条件也不好，啥时候认识这么个人？瞅着还挺有钱的呢！”
陈凡眼神一凛："什么样的人？"
"四十来岁，拎着个上海牌公文包……"小王突然噤声。
走廊上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李自立回来了！
陈凡迅速把通知塞进抽屉。
李自立进门时脸色发白，中山装口袋里鼓鼓囊囊的。
"师兄，后勤处领到什么好东西了？"陈凡故意问。
李自立明显一僵："啊……就、就肥皂和手套……"
他左手死死按着口袋，"那什么……陈凡，你老家不是石桥村的吗？离京都也挺近的，这快到二月二了，你不回家陪陪你父母？"
“实验进度都快完事了，等龙抬头的时候，咱们也完事了。刚好够回家过节的。”
陈凡心头剧震。
自己年后刚回来几天，李自立怎么突然关心起这个？
前几天他还说自己怎么不早点回来，想要跟他一起加快推进实验进度，今天的意思怎么听怎么想把他支走。
陈凡联想到宋晓冉说的"收买实验室的人"，难道这人就是李自立？
这怎么可能呢？李自立真的是那种人吗？
"我暂时不回。"陈凡盯着李自立闪烁的眼睛，"倒是师兄你，你不回家吗？过年都没回去，龙抬头也应该回去看看啊。就像你说的，那时候实验应该都完成了。”
“我、我不会回家。”
“咋了，难不成家里人催着你相亲啊？"陈凡随口一说。
李自立像被雷劈了似的呆住，半晌才结结巴巴地说："你、你怎么知道……"
"真的催你相亲了？"陈凡愣了一下。
李自立表情有些别扭：“没，没有的事儿，你别瞎说。”
陈凡随口搪塞一句笑话，心里却掀起惊涛骇浪。
李自立这反应，可太不正常了！
晚饭铃响了。
李自立如蒙大赦般往外走："我去食堂打饭！"
临走时，一个信封从他口袋里滑落在地。
等脚步声远去，陈凡立刻捡起信封。
是后勤处的公用信封，但里面装的却不是肥皂票——是张京大礼堂的入场券，日期2月18日，座位号写着"嘉宾席"。
"好个李自立……"陈凡冷笑。
他早该想到，宋美凤要搞学术批判，必须要有"内部证人"。
只是没想到，平时骄傲自负的师兄，竟然真的能做出这种出卖……
诶？
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