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为了男人?”妙音柳眉紧锁。
白清明:“不……是。”
“十年前你才七岁,就为了救男人求你娘取芊王草。如今倒好,长大了,知道自己上门了。”
白清明哑然失笑,看来这九重天的妙音阁主也并非如外界传闻那般阴鸷狠戾不近人情。至少,会忧心她为男人误了事。
“你笑个屁。”妙音神色一凛。
白清明:“……”
好,她不笑了。
妙音顿了顿,还是忍不住开口,“自己想好,好不容易从河底爬出来,别又折腾得连渣都不剩。”
她还在劝她,这漂亮姐姐能处,白清明想着,语气恳切起来。
“放心吧妙音姐姐,我不会再做蠢事了。”
“我**嫁妆,还需你暂且保管着,等我事情办完了,再次登门时必定重谢。”
紫衣女子顿了顿,唇角弯起,笑意却不达眼底,“那也要你有命来取才行。”
“罢了,本座言尽于此。你既有药王令,我也不为难你。”
“迎月,取药,送客。”
被唤作迎月的女童从身后取出一个紫檀木匣,朝着白清明一笑,“白姐姐,我送你出去。”
转过暗道,古寺的机关铿锵作响,倏忽间又恢复原样,送她的女童消失在机关门后。
大殿内,刚送完人的迎月仰起小脸打量起自家姑姑。她清楚得很呢,姑姑说话虽难听,但今夜心情似乎格外好。
“迎月,你怎么也在傻笑?”妙音扬了扬手,招她到身边来。
“去盯着她,别被发现了。”
女童眨巴着大眼睛,“只是盯着?”
“只是盯着。”
迎月白衣一闪,没了踪影。
小姑娘还是没想明白妙音姑姑因什么高兴,总不该是……平日大家都叫她姑姑,而白清明叫她姐姐……
白清明捧着檀木匣子走出了古寺。浅白月光给不远处的马车镀了层釉,檐角的银铃轻轻地晃啊晃,暗七紧绷的神情明显松了几分,朝她颔首,“白姑娘。”
她借力上了马车,“怎么还没回去?”
“本侯今夜不回侯府,去你的渡厄堂。”男人黑眸深沉,连自己都未察觉的温柔缱绻自他周身一点点蔓延开来。
女子蹙起眉,“我今夜不回渡厄堂,你还是回侯府的好。”
“开始命令本侯了?”他挑了挑眉,方才那半点缱绻又霎时间消散得无影无踪。
很好,还是这么不听话!
白清明无奈地深吸一口气,“我哪敢命令您啊,您尊贵之躯,这渡厄堂肯定住得不舒坦,况且我也有事情要处理……”
“不可。”陆栖风打断了她,语气不容反驳。
马车还是停在了渡厄堂前。
白清明无可奈何地下了车。推开大门的刹那,六道银光自梁上猝然飞出,淬了鹤顶红的算盘珠子直直朝着她的面门嘣来。
她指尖一扬,银针串糖葫芦似的朝算盘珠心飞去,又快又准。
寒月当空,玄靴点地,如潮的杀意扑面而来。不好,她对付不了这么多人。
陆栖风眸光一寒,自马车中飞身而起。他的右臂紧紧揽住女子的腰身,刀刃的血腥气涌入她的鼻腔时,男人清朗的嗓音传入耳畔,“白清明,闭眼。”
内力催动,周遭水汽霎时间结成了冰刃,杀手的暗器在距离女子睫羽三寸处撞上了无形的冰墙。
“不好!是九重落雪!”一声绝望的惊呼划破夜空。
刃光银白,像是月光被碾成粉末扬在了风里。皎月阁六扇门的杀手一时间如陷泥淖,动作在寒气中变成了慢镜头,竟显得有些滑稽可笑。
遇上他,连咬破牙间毒药**的机会都没有。
这一刻,他们才意识到面前男人是何等可怕。
到底怎么回事!主子明明只说刺杀一名不会武功的女子!
“暗七。”男人声音冷冽,“带下去,好好审。”
白清明早已睁开眼,却安安静静不说话。屋内氛围一时凝重得有些吓人。
暗七快速走进来,暗七觉着白姑娘不高兴了,暗七左手三个、右手三个拖着尸体,暗七快速走出去。
陆栖风垂头望向白清明,她轻颤的长睫掩住了眸子。他蓦地有些不自在,放在她腰间的手下意识紧了几分,“吓着了?”
女子仰起脸,神色淡然,“皎月阁的六扇门?”
不难猜,甚至不用猜。
六扇门做事,从来都是光明正大。
玄衣六士,子夜登门,一击毙命。六扇门的规矩,只在晚上杀人,一个人只杀一回,失误了,就放生。猫鼠游戏,猖狂至极,朝廷不愿管,江湖管不了。
六扇门没失误过,这是第一回。陆栖风若不在,她今夜必死无疑,当然他若不在,她今夜也不必回来……
他默了默,打量着她有些苍白的脸,眉头蹙起,不会发烧了吧。他下意识伸手想探探她的额头,却被她轻巧地躲了去。
陆栖风叹了口气,“是六扇门。”
“你知道今夜渡厄堂有杀手?”
他垂着眸,不回答。目光忽而落在她轻颤的肩上,她又在战栗。她在害怕么,他怎么忘了,她也许只是表面上云淡风轻。
凡体凡身,血肉之躯,她又不是无坚不摧的神仙,怎么会不害怕。
陆栖风小心扶住了她的肩,只觉掌心泛起丝丝缕缕的疼,一路蔓延到了心底。
女子琥珀色的眸子没了往日的晶亮,一抹苦笑自唇边绽开,“也对。侯爷就算知道,又凭什么告诉我呢……”
“白清明,不是这样。我想着今夜我在你身边,定能护你周全,我并非故意不告诉你……”
陆栖风没意识到从不自证的他竟在为自己的行为解释。
“不,是清明僭越了,是我应当谢侯爷救命之恩。”
她的神色很快恢复了平静,平静得令他莫名有些心慌。
这神色他太熟悉了,一如她与他初见时的谨慎疏离。那个为他夜闯相府寻药的小姑娘,那个说她非要多管闲事的小姑娘,霎时间又变回了缩起来的小刺猬,朝他竖起了满身的刺。
他一手揽着她的腰,一手按住她的肩,力道却越来越大。白清明蹙起了眉,他短暂地一怔,掌心松了松,“弄疼你了?”
“白清明,我向你保证,以后有事我一定会提前告诉你。”
女子眸光温澈,辨不出情绪,“我现在就有事要问你。”
“你问。”
“皎月阁是谁的势力?”
陆栖风尚未答话,目光如刀子般径直射向渡厄堂对面的茶楼。
月光下的茶楼空无一人。
迎月心悸地蹲在茶桌下,额上已冒出细密的冷汗。她两只小手死命捂住自己嘴巴,生怕发出一点动静。
被他发现了?
怎么回事,难道他也能目视千里耳听八方?
这不可能!绝对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