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皎月阁阁主,是萧羡之。”陆栖风转回目光,一字一顿,打量起她的神色来。
白清明依旧眉目淡然,没什么大反应,“六扇门隶属皎月阁,但六扇门门主与皎月阁阁主,是同一个人么?”
陆栖风眉稍轻挑,很好,一下子就能抓到重点。
女子唇角扬起,笑得不咸不淡,“不是也没关系,新账旧账一起算。”
“你要和萧羡之算账?”
“是啊,那到时候,侯爷会不会帮我?”
她眸中终于显出点光亮来,黛眉下的一对星眸轻轻眯起,不自觉有了媚意。
月光之下,少女玉颈修长,素腰不盈一握,愈发显得肤白如雪,朱唇娇艳。
他一时愣怔地望着她,眸色深了几分。
原来,遮去那一身硬骨头,她除了会用浑身的刺扎人,也能笑得妩媚娉婷。
白清明却转瞬便收敛媚态,眉眼又恢复了往日的不羁,仍旧是不动声色的疏离。
陆栖风衣袖下的手指曲起,在心底叹了口气。
错了,她不会用这种眼神看人,更不会用这种眼神看他。
白清明轻嗤一声,笑意碾碎一地月光,女子笑容如狡兔跃林,顷刻便不见。
“开玩笑的,你连有人要杀我都不跟我说,还会帮我对付萧羡之么。”
“也没事,不帮就不帮,等我为侯爷治好腿疾,咱们就两不相欠了……”
“两不相欠?”
“你想划清界限?要不要本侯一笔账一笔账地跟你算……”
少女也不反驳,盈盈目光直直迎上他漆黑的眼,仿佛无情的人是他,要划清界限的人也是他。
倒反天罡!
陆栖风一噎,未说出口的话卡在了喉咙里。心尖似乎在轻颤,他下意识的动作快过思考,强有力的双手已将她拥入怀中,近乎偏执地箍住了她纤细的后腰。
“答应过你了,往后若有危险绝不瞒你。”
嗓音虽是冷的,语气到底还是软了几分。他第一次向人许诺,表现得极为不自然,不自然中甚至还透出几分孩子气。
白清明却不领情,她后退一步,双手抵在了身前。
又是该死的防御动作!
陆栖风剑眉一蹙,箍在她腰间的手更紧了,男子掌心似是点了火,隔着衣服将她细嫩的皮肤烫得生疼,“白清明,我的忍耐有限!”
我的忍耐也有限!
她猛地向后一挣,挣脱了他的怀抱。他却不愿松手,拉扯间女子袖角被挥开,她带着鞭伤的半截手臂露了出来。白清明一顿,衣袖轻甩,快速遮了去。
夜风冷冽,冷得将人吹醒,陆栖风微愣,终于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
是的,想起来了,她鞭伤尚未痊愈,她前些日还在发热,她今夜面对的是两批人的刺杀……
他到底在做什么,他还在强迫她,他一向冷静自持,他何时……竟变得如此不理智了。
屋内一时静得针落可闻。
“回去吧,很晚了,我要休息,你也要休息。”良久,白清明沙哑的嗓音透出疲惫。
男子衣袖紧了紧,轻声道,“对不起。”
她颔首,示意自己无碍。
“晚安”,她答得宽容体面。
男子终究是转身离开了,他月光下的背影被拉得斜长,竟显得有些孤寂。
白清明攥紧的拳却没松开,孤不孤寂关她什么事。复仇之路道阻且长,她只想借他的力自保弑敌。他救她,不也是为了抓六扇门的把柄对付萧羡之么,怎么倒先把自己感动了。
暗七为自家主子掀开车帘,大气不敢出一个。
肯定是和白姑娘吵架了,主子周身的寒气又以冻死人的趋势向四面八方迸发。
月光下,茶楼外白衣一闪,迎月的小身影顷刻不见踪影。
半柱香后,一道慵懒的女声自大殿响了起来,“怎么样?”
“白姐姐不喜欢他。”迎月笑得畅意,答得笃定。
“小鬼,你又知道了。”妙音语气嗔怪,却难掩兴味。
“我当然知道啦,她铁定不喜欢他。”
“那就继续盯着。”
迎月歪了歪小脑袋,“姑姑,那要是他欺负白姐姐,怎么办呢?”
紫衣女子凤眸微眯,红唇弯了起来,“你想杀就杀呗。”
迎月:“……”
不像话!
谁杀?她杀?又她?
她才十岁,姑姑怎么总是虐待小孩。
况且,这次跟以往……能一样么?这男人练的落雪,练落雪的和练惊鸿的一样,都是顶级**。
月色当空,夜色宁静如水,此刻的皎月阁却并不太平。
十枚银钉自白衣男子袖中飞出,狠狠射向高台下跪着的人。
那人衣衫已被鲜血濡湿,紧咬着牙关,将喉间涌上的腥甜咽了下去。
“谁许你动她的?”男人冷眸锐利如刀,四周空气霎时间凝固,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如潮水般汹涌而至。
“属下……属下见阁主受了伤,想,想替阁主杀了……”
“你要杀谁?”
萧羡之一向温润如玉,隐甲从未见过他如今日这般大发雷霆,一时乱了分寸。他真的没料到,阁主会为一个无足轻重的女人罚他。
细想起来,之前的事诸多疑点,阁主修得九重惊鸿,怎会被几个暗卫所伤……他是故意的,完了,阁主定是有自己的计策,而他莫不是……恰恰坏了阁主的计策!
隐甲的额头重重磕在了大殿上,“属下多事了!望阁主责罚!”
“下去,把白清明从六扇门的名单上划掉。”
男人拂袖转身,嗓音如空谷幽涧。
这就……不罚了?等等……划掉!划掉什么?划掉白清明?
六扇门的原则,是不讲原则。
下至乡野乞丐上至朝廷重臣,只要银子到位,六扇门没有不接的活。划掉白清明,就意味着任何人向六扇门买她的命都会遭拒,无论出多少银子。
“第二个原则,不杀白清明。”男人冷冷开口。
“是。”隐甲遵命道,他摸不清阁主的心思了。也罢,一介女流而已,能掀起什么风浪来。
渡厄堂的内室,白清明疲惫地侧躺在榻上,睡得并不安稳。药王令她带在身上,芊王**锁在药柜里,但她仍旧在睡觉时保持高度警觉,怎么办呢,总不该再有第三批人要杀她吧……
就算杀手们完不成KPI也不能逮着她一个人薅啊,她真恨不得一眼站岗一眼放哨。
事实证明,杀手们放过她了,但白太颜并不打算放过她。
白清明警觉地睡觉,一觉睡到日上三竿。她不知道,不过半日,京歌已闹得满城风雨。
渡厄堂对面的茶楼飞檐翘角,室内蜿蜒曲折的木梯通往宽敞的大厅。伴随着清雅扑鼻的茶香,三楼包间琴声悦耳,二楼大厅喧声不断。
“听说了吗,相府药王令被盗,白大人连夜向圣上请旨,上面要彻查此事。”
“还有别的事儿呢,那白大小姐不是改名关十九坐诊渡厄堂么,听说好些个看病的人照她的药方抓药都浑身起了红疹,又疼又痒的。”
“这不,这会儿正堵在她门口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