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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到了边境线。
林亦勒紧缰绳,感觉自己的腿都快在马背上坐得麻木了。他看着对面广袤苍凉却又隐隐透着危险气息的大蛮土地,长长吁了一口气。
旁边,杜生将军的脸色却比锅底还黑。他看着林亦,腮帮子咬得死紧,几乎是咬着牙根再次劝阻:“林掌柜。你就这么带着真金白银往里闯?你心里到底有没有点数!对面是大蛮,是狼窝!”
林亦疲惫地揉了揉眉心,连日赶路的尘土让他看上去灰头土脸,但眼神却透着股执拗:“杜将军,我知道是狼窝。可祁小姐那头等不了!时间,磨不起啊!”
他指了指身后那蜿蜒漫长,被精锐镖师和少量护卫严密守着的庞大车队,“再说了,您看看,杜将军调来的好手,加上商会养的镖头,拢共一百多号人,全是江湖上叫得上号的硬茬子,刀口舔血过来的!有他们在,还能让人把这金山银海给吞了?”
杜生急得青筋都冒了出来,他何尝不知道这批镖师厉害?可这里是大蛮边境!
他那点亲兵可以帮着把人送到这儿,真要踏过去?那就是赤裸裸的引火烧身!他重重叹了口气:“林管事,这不是厉不厉害的事!”
林亦理解杜生的难处,他也没指望杜生能亲自护送进去,但那份无法相助的憋屈和眼前深不可测的大蛮,还是让他心头沉甸甸的。
他深吸一口气,正准备开口安慰几句。
突然,脚下的地面开始微微震颤。
杜生猛地噤声,浓眉一拧,鹰隼般的锐利目光如刀锋般扫向大蛮境内远处腾起的烟尘。
林亦的心也跟着一紧,顺着杜生的视线望过去。
那片烟尘滚滚翻腾,伴随着越来越清晰的马蹄轰鸣,如同夏日闷雷般碾过大地。
片刻之后,一支彪悍的蛮族骑兵队伍如同撕裂荒原的飓风,轰然而至,堪堪停在界限之外。
为首一人,身高臂长,骑着一匹神骏的乌骓马,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剽悍的煞气。
他目光锐利如冰锥,直射过来,在杜生脸上顿了一下,嘴角勾起一丝毫不掩饰的挑衅,昂首挺胸,居高临下地用生硬的大离官话喝问:“对面,可是来福商会的管事?”
没等杜生回应,林亦心头一热,立刻策马上前半步,不卑不亢地抱拳高声道:“在下正是来福商会管事林亦!奉商会总舵主祁云熙之命,押运物资,前往王庭。”
那蛮族将领的目光立刻转向林亦,将他从头到脚刮了一遍,像是在掂量一件货物的斤两。
那眼神锐利得让人头皮发麻,但最终,他脸上的倨傲稍敛,朝着林亦点了点头,语气倒是出乎意料地带上了几分恭敬。
“林管事!”将领粗着嗓子道,“我们是莽格勒将军麾下亲卫!奉将军死令,前来接应!从现在起,您的安全,商队的安全,全由我们接管!您只管跟着走,别的,甭操心!”
这话掷地有声,带着草原汉子特有的粗犷保证。
林亦那颗悬着的心,瞬间踏实了一大半,祁小姐果然算无遗策。
他立刻朝杜生投去一个放心的眼神,不再耽搁,在马上一拱手:“有劳将军!请带路!”
杜生看着林亦在那队煞气腾腾的蛮族骑兵拱卫下,义无反顾地驱车越过那道象征着巨大风险的分界线,心里像堵了块大石,最终只是狠狠地朝地上啐了一口,用力挥了挥手:“自己保重,混小子!”
踏上大蛮的土地,车队才真正展现出什么叫树大招风。
那金银压得特制的加固车轴都在呻吟,沉重的包裹将蒙着厚布的货箱撑得鼓鼓囊囊。
整个商队拉成了一条长龙,在林亦这支主力之后,还有后续不断抵达的补给车队,绵延得一眼望不到头,蜿蜒在苍凉的荒原上。
莽格勒派来的骑兵队虽有一百多号人,看着也算精锐,但与这庞大到令人窒息的目标相比,依旧显得渺小。
巨大的财富,像一块肥得流油的肉,毫不掩饰地丢在饿狼环伺的荒原上。
贪婪的狼群,怎么可能忍得住。
几个与莽格勒部落素有仇怨的部落,率先按捺不住。
第一波冲击在黄昏时分,像是草原上常见的马匪,目标直指那沉重的车厢。
莽格勒的亲卫确实悍勇,怒吼着顶了上去,刀光剑影,血肉横飞。
虽然最终打退了敌人,但人人带伤,几个倒霉的蛮族勇士永远倒在了血泊里。
商会带来的镖师也折了几个,这些靠着武艺吃饭的好手,此刻是真切地感受到草原部族那不要命的冲击。
这仅仅是个开始。
那些和莽格勒关系还算过得去,甚至没什么往来的部落,也开始被这天降横财撩拨得心头火起。
巨大的诱惑压倒了部落间那本就脆弱的纽带。一时间,路过、巡查的蛮族小队多了起来,眼神里的贪婪几乎不加掩饰。
试探性的摩擦升级为明火执仗的截杀。为了这泼天的富贵,与莽格勒翻脸又算得了什么。
车轮战,这简直是无休止的车轮战。
林亦感觉自己像走在一条被烈火炙烤的路上。
每一次击退袭击,付出的都是鲜血和人命。
莽格勒的亲卫队伍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员。
商会带来的那些眼高于顶的镖师们,脸上的傲气也早被疲惫和惊惧取代,能站着的只剩下一半不到了,个个身上都挂了彩,眼神里透着惊弓之鸟的不安。
那些沉重的车厢,不再是财富的象征,而是无数亡魂的招魂幡。
林亦的心在滴血。
他本以为惨痛指的是损失这十万两黄金。
可现在他才明白,真正的惨痛,是在这条浸满鲜血的死亡通道上,眼睁睁看着财富和生命不断流逝,却又无力阻止。
每一个倒下的护卫,每一个渴望劫掠的眼神,都在告诉他,这十万两黄金是足以让人疯狂,不计代价的毒饵。
他麻木地催促着车队,每一寸土地的挪动都带着死亡的重量。
每一阵风吹草动,都让他心惊肉跳,祈祷着再没有新的敌人出现。
祁小姐的嘱托沉甸甸地压在肩头,他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死也得把东西送到王庭,送到祁小姐手里。
艰难跋涉,距离王庭只余下约莫三分之一的路程。前方的路似乎稍微平坦开阔了些。
然而,就在众人刚升起一丝侥幸念头时,一股令人心悸的恐怖气息,毫无征兆地从前方压了过来!
一个身影,就那么孤零零地拦在大路中央。没有千军万**喧嚣,只有一个披着兽皮袍子、背负着巨大弯刀的身影。
他随意地站在那里,却像一堵无法逾越的山岳,拦住了所有去路。
一股冰冷刺骨的压迫感,如同无形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整个疲惫不堪的车队。
连最悍勇的莽格勒亲卫胯下的战马,都开始不安地嘶鸣。
领头的莽格勒副将乌力,看清那人面貌时,瞳孔猛地收缩,脸色瞬间变得一片惨白。冷汗唰地就下来了。
他强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勒住同样焦躁不安的战马,几乎是滚鞍下马,快步上前几步,深深躬下腰,动作恭敬得近乎谦卑:“巴图..巴图将军!您...您老人家怎么在这里?”